第二章
片刻后,萧怀突然推门进来,云裳立刻收声,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他坐在床边,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问我:“饿不饿?”饿,我无时无刻不饿,可是,为了保持干瘦,在意满楼吃过饭后我都会吐出来。只是这话却不能告诉萧怀。我摇摇头,说我不饿。像是专门为了揭穿我似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萧怀嗤笑:“不用怕,我不是那些人贩子,不会虐待你。”他似乎理解错了,以为我说不饿,是因为在意满楼受惯了虐待,不敢要东西吃。他揉揉我的脸,朝门外叫了一声:“进来。”许多人鱼贯而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碗碟碰撞之声,床前的一张小方桌上被摆上了饭食。萧怀环住我的腰将我扶起,缓布移到桌前,他说:“坐下,陪我用饭。”我碰到了长凳,却不敢坐下,那些菜有多香,我就有多恶心。他手上力气重了重,我没有办法,只能顺从地坐下。“你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喝汤。”喝汤,是不会胖的。“张嘴。”汤匙被递到嘴边,我抿了一口,像喝下一勺毒药。萧怀有些不满地问:“不合口味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我忙摇头:“不是,我,我只是不习惯别人喂我。”大概是觉得自己难得的好心被糟践了,他有些郁闷,撂下汤匙,道:“你自己吃吧。”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走,仍坐在旁边,似乎非要看我吃饱才行。我没有办法,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筷子,好一会儿,他终于看不下去了,握住我的手,把筷子塞进了我手里。“你从前是怎么活下去的?”他问。我感到自己被轻视,赌气似地回他:“我从前不需要找筷子,因为老鸨会盛好饭食,直接给我灌下去。”他愣了愣,有点讶异:“原来你不喜欢旁人喂饭是因为这个。”我没有回他,安安静静地拿起筷子尝试夹菜,样子大概笨极了。但这一回他没有再插手,只是对守在一旁的下人说道:“都出去。”他要做什么?我不安地侧过头,听他的下一步动作。他却只是按按我的肩说:“你若觉得不自在,我就不看着你了。”我没回话,他便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出门去了。不一会儿,云裳便进来了,一边给我碗里夹菜,一边道:“他们都走了,你可以放心吃东西了。”我摇头,推开碗道:“我不吃。”云裳顿了一下,苦笑道:“雀儿,他若知道你没吃,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牵连多少人。”我神经一跳,问她:“当真?”萧怀他不仅变态,还爱迁怒旁人吗?“嗯。”云裳又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雀儿,我说过了,不要忤逆他,你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我迟疑片刻,虽有万般不甘,却还是端起碗,噙着泪咽了下去。“云裳,我们要怎么逃出去?”“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她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说:“雀儿,别哭,更别在他面前哭,你要笑,他高兴了,便不会折磨人。”她这么说,我便更难过了,这话听起来平淡,却不知道含着她多少血泪。云裳告诉我,这里是偏院,萧怀从外面带进来的人往往都安置在这里,如今只有我们两个。她刚来时,萧怀对她很好,后来身子一天天养好了,他便也没了兴致,但仍留着她,用来发泄和糟践。我问她:“听说萧怀曾经差点把人折磨死了,是真的吗?”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可,谁敢造他的谣呢。”这倒也是,这些传言总不会是空穴来风。我问她:“那为什么不跑呢?”云裳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啊,雀儿,你在意满楼时没跑过吗?”我也沉默了,我跑过,刚进意满楼时我每天都要跑,每天都挨揍,即便眼睛被毒瞎,还是想跑,可终究只是徒劳。房里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出现的嘈杂人声,打破了寂静。许多人走了进来,还有乱糟糟的说话声,听不分明,待她们近了些,我才听见一个中年女人不满地骂着:“他当我萧府是什么地方?是专们给他养这些贱人的窑子吗?”我站了起来,惶惶不知所措,云裳迎了上去,唤道:“夫人。”一记清脆的耳光声传来,云裳摔在了地上。那“夫人”骂道:“腌臜东西,还不滚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