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的那年夏天,蝉鸣声最为浩大。赵荧枝不负众望,和张玄止考上了同一所初中。
宋言也考了个市里最好的高中,今年喜事连连。
报了学校那晚,两家人决定出去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赵荧枝因为和同学出去给张玄止买礼物而耽误了一会儿,这才匆匆赶到。
赵荧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到张玄止,明眸微弯,下一秒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礼物放在张玄止手中。
声音娇嗔又跋扈:“张玄止,帮我拿一下。”
张玄止此时不知道那是赵荧枝给他的礼物,他双目澄澈地望了她好一会,双手接过,帮她拿着。
宋女士看她这样,不满道:“怎么不叫哥哥叫名字?”宋女士皱着眉看她。
赵荧枝从来没有叫过张玄止哥哥,都是叫他名字。
赵爸听了,安慰道:“小孩子,随他们去吧。”
宋女士无可奈何,对赵爸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话下,便去找陈姨说话去了。张玄止的爸爸很少有空,这次难得回来,便想着过了张玄止生日在回去。
张玄止的生日是在8月15日,听说的时候赵荧枝想的是这真是个大好日子。
8月15日,是当年日本发布无条件投降书诏书的日子。赵荧枝想,张玄止真会选日子,把她都整羡慕了。
两家其乐融融,其中最高兴的便是赵荧枝。张玄止时不时给她夹菜,不一会儿菜都堆成小山高了。
“张玄止你怎么回事呀,我都吃不过来啦!”赵荧枝轻皱眉说他。
她眼神袅袅地看了看菜,又抬眸看张玄止。小姑娘声音还带有一丝稚嫩,脸蛋长开了些,明眸皓齿。
张玄止眸子微挑,便眉眼带笑道:“你不吃多点,等哪天你要是参加什么体育活动,累倒了怎么办啊。”
说着张玄止故意看了她那细胳膊瘦腿的,赵荧枝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又找不到证据。
欺人太甚!
“我不吃!”赵荧枝嚷嚷着。
张叔叔看着他们俩,笑呵呵道:“你们看他们俩,多好啊,干脆定个娃娃亲得了。”
众人都笑起来,虽说是玩笑话,赵荧枝却沉默不语了。
耳根热热的。
最后那似小山堆的菜赵荧枝被迫吃完了,她杏眼睁得大大的去瞪张玄止。
须臾,她又不计较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开一张甜甜的笑容看向宋女士。
“妈!”赵荧枝笑嘻嘻地喊。
“啥事啊宝贝。”宋女士今天很高兴。
“你给我买只小狗狗吧。”赵荧枝撒娇道。
宋女士微笑着说换一个。赵荧枝啊了声,声音丧气道:“为什么啊?”
宋女士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为什么。”
听见对话的宋言一顿,他放下手机,轻言浅笑道:“妈,你就给她买一只吧,就当给当年的我也买了一只。”
宋言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只小狗,可是那几年父母太忙了,也就拒绝了他的请求。
随着宋言的慢慢长大,他也闭口不谈小狗的事,宋女士才慢慢觉得当年自己为什么不买一只给他呢,宋女士自责了好久。
好来问起他,他说不记得了。
他今天说了出来,显然是记得的。宋女士鼻子一酸,觉得对不起宋言。
须臾,她点了点头,爽快道:“买,今晚就买!”
宋女士买给赵荧枝的是个小金毛,重点是这狗狗不咬人,也可爱。
13岁的赵荧枝得到了一只小狗,她高兴坏了。
13岁的八月二十九日,赵荧枝知道自己和张玄止一个班,她开心地一整晚睡不着。
十五岁的赵荧枝听说张玄止对别班的女生有好感时,她难过的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初二那年的四月,学校的那几株野茉莉开得正盛。
张玄止来找她说清楚了,赵荧枝觉得自己白哭了,她的心又开始为他怦然心动了。
赵荧枝在日记本里写道:
“今天张玄止匆匆地把我甩下,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一个也喜欢张玄止的女生说,他去找隔壁班的李悦了。我哭了好久,那时他走得是真的急,我还没问他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呢。”
“张玄止是有魔法吗?为什么我老是醋意萌动,为什么我几不到他就会坐卧不宁;为什么我老是见到他和别的女生说话我就会如同坠入五里的雾中。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上了高中后,赵荧枝才发现,她是喜欢张玄止,很喜欢。
张玄止回来了,赵荧枝没理他。张玄止手中抱着礼物盒,赵荧枝趁他不注意偷偷瞄了一眼。
张玄止看着他红肿的眼睛,杏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亮亮的,此刻见到他眼里便有一层水雾。
张玄止温柔的摸了摸赵荧枝,赵荧枝躲开了,声音沙哑的道:“男女授受不亲。”
张玄止声音温和“别哭了,小青梅。”声音里还压着一丝笑意。
“我是去给你买礼物了。”张玄止语气认真。
赵荧枝半信半疑道:“可是陈丽她说…”
说到一半,声音被打断,张玄止僵着脸道:“你别听她的,她挑拨离间。”
迟疑了会儿,赵荧枝笑了。她接过礼物,是一个很精致的公仔狗狗。和她家的傻狗很像。
赵荧枝的生日是在四月十号,生日派对办得很好,所有人都真心的祝福她。
有个比她大6岁的表姐向来很喜欢赵荧枝,今天给她过生日时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叫赵荧枝慢慢长大,不要着急,赵荧枝听不懂,为什么要慢慢长大啊,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长大,然后买好多好吃的。
赵荧枝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她知道,表姐在透过她的眼睛在看别人!
是谁呢?赵荧枝着实猜不出来,她没有再想了,转头去找宋言玩。
最近赵荧枝看宋言有些异常,她想了想,想诈宋言的话。
“哥,你这几天很奇怪,你不会也搞暗恋吧?”赵荧枝还真是天真,一个“也”字连同她一起暴露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宋言难道不知道她对张玄止有意思吗?他烦烦躁躁的把赵荧枝推开。
“一边玩去。”
说到暗恋,13岁那年的赵荧枝还带有些天真无邪,她给张玄止的生日礼物是一本《数学知识大全》。
本来想搞一下张玄止的,没想到张玄止真心喜欢,赵荧枝离谱的扯了扯嘴角。
每年的礼物中都会有一瓶赵荧枝亲手折的星星。当时天真,不懂得喜欢的真正含义,在星星里写的字一般都是:
“祝你顺风顺水顺财神。”
“财源广进。”
“钱从四面八方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Goodgoodstudydaydayup。”
13岁的赵荧枝还是一个小财迷。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赵荧枝也慢慢长大。
她在星星里写的财字也渐渐脱离了财字,从出现最多的财字转换为了喜欢。
“张玄止,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张玄止,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张玄止,如果我满分数学,你会喜欢我吗?”
“张玄止,我喜欢青梅味的糖,你会喜欢小青梅吗?”
一一一
初二下册,学校那几棵不知名的树开花了,一场洁白的盛典不约而至。
赵荧枝很想知道那是什么花,但同学没一个知道的。下了课的赵荧枝总趴在窗户上看。
窗户边种有几盆小芦荟和一棵玫瑰树,那是赵荧枝和同学种下的,玫瑰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上了初中的赵荧枝还是一如既往的害怕数学,张玄止请了几天假回老家了。因为什么原因张玄止也没和赵荧枝说。
好在赵荧枝人缘好,她遇到不会的题还可以去问黄婷婷。
她和黄婷婷的关系很好,从小学那会就和赵荧枝是一个班的。
她和赵荧枝还有张玄止还真是有缘,在初中还是在一个班。
赵荧枝天性爱玩,而黄婷婷一心就想着学习。两人虽然关系好,但是在学校成不了玩伴。
黄婷婷的行事风格和时间观念和赵荧枝的不大相同,她走路的步伐很快,赵荧枝和她走路都要小跑起来才赶得上。
于是赵荧枝干脆找了两个玩伴。
但女生的友谊总是不太和睦,三个人总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
有时谁也不让着谁,这让赵荧枝感到颇为心累。
晚上上晚自习,赵荧枝和其中一个朋友又产生了矛盾,赵荧枝气的在写纸条的时候手直抖。
在纸条上写道:“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中午对我的那个表情用我给你重温一遍?”
对面也不甘示弱,“反正我已经说完,信不信由你。”
赵荧枝眼神微微一沉,觉得自己好冤枉啊,她没有在回她,喉咙一哽,自个儿默然伤神去了。
矛盾的源头是因为两瓶牛奶,外宿的赵荧枝因为张玄止不在身边便早早地来到学校,去了宿舍找朋友玩。
朋友请求她上教室时帮忙把牛奶一起拿上去,赵荧枝很爽快的答应了。
但中途同学来说老师找,赵荧枝便匆匆找朋友的另一个好朋友蒙兰,再三交代后才去找老师。
可答应的好好的蒙兰她突然变卦,她说吴玲又不给她喝为什么要帮忙拿,牛奶就放在那张床上。
因为没有收好,宿舍被扣了分。被扣了钱的老班找到牛奶的主人,这便是矛盾的导火索。
吴玲以为是赵荧枝故意没拿,没说清楚就一顿说教。赵荧枝便气不过,也说了她。
各自气各自的,谁也没理谁。最后另一个伙伴找到真相,误会才解开。
朋友劝吴玲道:“我知道你拉不下面子,但你的话确实说得重了些,你不去哄好,任由她哭去啊?”
吴玲撇嘴,但还是听进去了。赵荧枝很好哄,上一秒还在流眼泪,下一秒就好了。
赵荧枝在同学朋友面前很好说话,玩笑时无理取闹一下还行,但不能一直无理取闹。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只对张玄止无理取闹。
赵荧枝和吴玲重归于好,三个人又重新在一起玩,好得让人羡慕。
友谊,大概就是好在这时的无猜无防了吧。
下晚自习时赵荧枝飞快地收好东西便向校门口跑去,张玄止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走着害怕。这会儿趁着人多就赶紧回去。
这几天赵荧枝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张玄止在身边自己不敢走夜路。
她越来越依赖张玄止了。这让赵荧枝感到恐慌,要是以后她不和张玄止走了怎么办啊?
赵荧枝没情绪地望着街道的夜景。
六中外宿的学生还挺多,有些家长开着车来接孩子。赵荧枝从中走过,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
赵荧枝走着走着突然就被一个臂弯拥住,赵荧枝眼中精光一闪,身后一辆车飞驰而过。
真是疯了,这段路学生最多还敢开飞车!
赵荧枝眨了眨眼睛,便抬眸眼巴巴的望着张玄止。
张玄止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此时也正垂眸看她。张玄止眸光一沉,便道:
“为什么不看车?就你这一推就倒的小身板就不怕被撞飞?”
张玄止语气带火,他板着脸把赵荧枝往后一推。赵荧枝一个趔趄,无辜且坦诚地看着他。
赵荧枝撇撇嘴,敛声屏息,打算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张玄止暼了她一眼,你不说我也不说。
其实张玄止从小都不怎么爱说话,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在赵荧枝这竟成了个例外。
一路上两人安静的出奇,赵荧枝愤愤然,一会儿大步流星,一会儿又变得小碎步起来。
张玄止还是没有理她。
赵荧枝惶恐,张玄止真生气了!
赵荧枝脚步忽然变得踌躇起来,脑袋也低下了些,声音丧气道:
“张玄止,我不是故意的。”
沉默半晌,张玄止眸子微挑。
“哦”
听见回答赵荧枝迅速抬头,哭丧个脸道:“我错了。”
“哦。”
赵荧枝继续道:“今天我和吴玲吵架了,她冤枉我。”她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受尽了委屈。
张玄止抿唇道:“关我什么事。”
赵荧枝不说话了,呼吸均匀且绵长着。她拉下脸来,那双雪亮的杏眼望着张玄止。
“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好不好,你别敷衍我了。”
其实在见到张玄止那一眼时赵荧枝便发现了他那双微红的眼,只是那时不好开口问。
“没什么,只是家里有个老人去世了而已。”张玄止说这话时眉梢处便带有一丝冷漠。
赵荧枝想到了他的爷爷,之前听陈姨说过。
赵荧枝懂了,她频频点头,安慰道:
“那你别伤心,有小青梅在你身边。”
张玄止挑唇,自嘲般地一笑道:
“伤心?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从小就看不惯我,打我,说我烂泥一个。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赵荧枝和他面面相觑,没想到张玄止小时候是这样过来的!
张玄止因为父母工作太忙,五岁时便让乡下的爷爷看着。
奶奶那时早已去世,张玄止便由一个不喜欢他的爷爷照看。
那时对他来说没有开心二字可讲,这个童年阴影也一直存留在张玄止心中。
他被虐待,同时也在自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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