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巍也很激动,从前八风不动的沉稳男人,这时候却整个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努力地动着手,可是不知为何那么容易的动作,这时候却难如登天,他屏住气,连续使了好几次的劲儿,后来气儿都泄了,可是手指却始终都没有再动一下。
憋了半天的劲儿,钟明巍疲惫着重重地喘息,眼中都是浓浓的失望,一口气还没叹出来,那只麻木的手又被人给握住了。
“不碍事儿的,你这是在养病呢,最忌讳心急了,咱们慢慢来,不碍事儿的,”阿丑握着那只绷直的手,一点儿一点儿轻轻地揉着,把那只僵硬的手给揉软了,她一边取了剪刀过来,一边捏着钟明巍的大拇指,一边道,“今儿就到这儿了,别太累着了,明儿咱们再继续练。”
“我瞧着练也没用。”钟明巍闷闷地道。
“谁说没用了?你不练哪里就知道没用了?”阿丑蹙着眉看他,瞧着他紧绷的唇角,心头忍不住就软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放轻了,“我以后每天给你热敷,再给你**活血,总会好起来的。”
“你……你在我身上浪费这些心力做什么?”钟明巍心里实在堵得厉害。
第47章欺负
“你也知道我是在花费心力了啊?”阿丑看着钟明巍笑,一边又低下头继续去给他剪指甲,把十根指甲都剪得干净了,阿丑这才又继续道,“所以啊,你可不能辜负了我的努力,不然我就欺负你,反正你现在也还不了手,我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嘿嘿,我可不是跟你说笑。”
“欺负我?”明知道阿丑故意说话缓和气氛,钟明巍的心情还是一下子好了不少,“那你打算怎么欺负我?”
“你很好奇嘛,那我今天就先成全成全你的好奇心。”阿丑狡黠地笑着,然后蓦地就撩开被子钻了进去。
“丫头!别乱来!”钟明巍的心蓦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脱口而出。
阿丑钻进被子才知道囧,一个姑娘家好端端地钻人家的被子做什么,对方还是个男人,一个光溜溜的男人。
阿丑瞪着面前的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听着钟明巍的惊叫,蓦地就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她忙得就要钻出去,但是却又实在觉得丢脸,索性就不管不顾地整个人都钻进来,然后捉着钟明巍的脚,就轻轻地挠起了脚板,然后装出一副大喇喇的嗓门道:“怎么样?现在服气了吗?”
钟明巍哪里知道这丫头竟存了这样的坏心眼,前一秒还惊恐万状,这时候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最怕咯吱了,当下忙不迭求饶道:“服了!服了!我心服口服!哈哈!丫头,快放下来……哈哈!”
“那明天练不练?”阿丑扯着嗓门又问。
“练!练!哈哈哈……你说怎么练就怎么练!”钟明巍笑得都岔气了。
阿丑这才得意洋洋地放开了男人的脚,这时候没有刚才那么囧了,却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当下也没有着急爬出去,而是伸手够来了剪刀,然后就这么趴在被子里给钟明巍剪脚趾甲,脚趾甲没有手指甲那么长,但是却硬了很多,不太好剪,阿丑怕把指甲给剪劈了,所以特别小心,一张脸几乎都贴着钟明巍的脚面,湿热的呼吸自然而然就喷在了那脚面上。
钟明巍笑不出来了,他瞪着眼看着头顶的那根粗粗的房梁,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的皮肉似是都失去了知觉,就只有那一方脚面还活着,在那丫头的手指下,在她的呼吸中,那么鲜明地活着,似是一棵枯死的老树,只有那个地方颤颤巍巍抽出鲜嫩的芽儿。
比起刚才的挠脚板,钟明巍觉得阿丑这时候才是在欺负他,他觉得有点儿羞耻,有点儿心慌,还有一点儿莫名的悸动,那种明明应该只属于十七八岁少年郎的悸动……
可是很显然,他其实不讨厌被阿丑欺负。
“那个我……我先去洗衣服了,你睡会儿吧。”剪完了脚趾甲,阿丑着急忙慌地就跳下了床,二话不说就端着水盆提着水桶出去了,从始至终,连个头都不敢抬,像是个做错事的小丫头。
事实上,她的确做了坏事儿,让她脸红心跳的坏事。
第48章生气
晚上吃的仍旧是荠菜粉丝大肉包,不过还有阿丑煮的粥,不是白粥,是加了一把荠菜和粉丝进去的菜粥,做饭不难,和白粥差不多,出锅前再加一勺盐也就得了,不过味道却比白粥好不少。
钟明巍也不是没吃过咸味的粥,什么香菇鸡丝粥啊,山药排骨粥啊,生滚鱼片粥啊,小小一砂锅的粥,厨娘能熬上大半天,可是明显阿丑做的咸粥和从前的都不一样,简单又清淡,钟明巍喝了两碗,还有点儿意犹未尽,可是看着盘子里大包子,还是决定为大馅儿包子留点肚子。
不知是不是还在介意中午的钻棉被事件,阿丑明显规矩了不少,一点点地喂了钟明巍两个包子,都没怎么说话,等她拿起第三个包子的时候,钟明巍忙得摇摇头了,实在吃不下了,阿丑就把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晚上是住在厨房里的?”咽下了嘴里的包子,钟明巍问了憋在心里好几天的问题,白天阿丑说在段家一直住柴房总是被冻醒的时候,钟明巍就开始心疼了,这时候瞧着阿丑头发上的一根草,他就更心疼了。
“啊?是啊。”阿丑点点头。
“把偏房收拾出来,你住偏房里吧,别在厨房里头住了,”钟明巍小声道,这话他其实不想说,可是又实在憋不住了,“靠着南墙睡,暖和,能晒到太阳。”
阿丑心头一热,眼睛就有点儿潮了,她很讨厌自己这样,总是这么没出息,她三口两口地吃完了嘴里的包子,然后垂着眉眼道:“没事儿,柴房里头不漏,地方也大,我住的挺方便的。”
“有房间为什么不住?好端端的姑娘家住什么柴房?”钟明巍有些恼了,说话都有点儿冲了,“你看你整天头发上都掺着草,浑身一股子油烟味儿,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的?”
“哦,是吗?”阿丑忙得放下了碗筷,在头发上扒拉着,果然找到了一根草,她有点儿讪讪地捏着那根草,“那我……我过几天就去把偏房收拾出来。”
“尽快。”钟明巍见不得她这幅蔫头耷脑的模样,扭过了脸去,对着那堵墙,他有点儿生气,生自己的气,气自己除了使唤人别的什么都做不来,也气自己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却总被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牵动着情绪。
阿丑看了看钟明巍,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然后把一众碗筷都端了出来。
出到正堂的时候,阿丑顿住了脚,她朝偏房走去,轻轻推开了偏房的门,看着除了几个大木箱子之外、空空如也的偏房,愁得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偏房,连床都没有,她要怎么住进来啊?
唉!
嘉盛三十二年五月十二
宁古塔
阿丑又得下山了,家里的米面没剩下多少了,她得下山去买粮食了,还得再买点儿肉菜回来,其实山上的荠菜和蒲公英还多得是,她也很爱吃野菜,但是却不能让钟明巍天天吃野菜啊,那天在医馆的时候,郎中可是交代了像他这样的病患最是不能亏嘴了。
第49章弱水三千
所以啊,今天得去瞧瞧集市上有没有卖菜种子的,她已经把院子给清理出来了,要是能买到菜种子,回来就能直接种了,省得总得下山买,品相不好价钱还那么贵。
上次下山一趟就花了五六钱,她现在身上还有四两多一点,她得买米买面买菜买肉养活两个人,她还想着找人来给修一个火炕,再加固一下房子,也不知道又得花多少……
咳!这只出不进怎么行呢?还得找个活来做做。
她衣服洗的好,只是宁古塔不像京师,贵门大户多,这里能请得起丫鬟的也没几户,而且她又不放心钟明巍一个人在家,要是有个附近的、不用她一直出门的活做就好了……
阿丑一路盘算着找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脚下,走了这半天的山路,有些口渴了,阿丑瞧了瞧前面的篱笆院,想了想,然后就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