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宋鸢,当太子妃已有整整三年。
除了新婚当夜,我与太子赵子钦共度良宵外,三年里他没碰我过一次,嫁人简直就是嫁了个空气,这事若搁到别家姑娘身上,怕是早就愁到秃了。
最开始其实我也挺愁的,若是嫁给别人,我压力都没那么大,可偏偏嫁给了当朝太子,且不说宫规礼仪,才刚嫁过来,太子府的所有事务都落在了我的头上,太子府虽不比皇宫,但大小事全揉在一起也是够呛,以至于我曾一度认为赵子钦没有心,也因此埋怨了他好久。
在还未与太子成婚前,皇后曾私下召见过我。
她把我拉到身边,说了好些体己话,声音温温柔柔的,手心暖暖的,她说鸢儿是个好姑娘,若哪日受了欺负,就来找母后,母后为你做主。
我没娘,也从没体会过被娘亲护在手心里的感觉,听见皇后说的那些贴心话时,我心里是动容的,想着娘娘可真好,会把儿媳当作女儿疼,比我在话本里看的恶婆婆要好上千倍百倍。
因此,在与赵子钦成婚一年后,我以太子冷落我为由找皇后诉苦,想让她关心关心我。哪知皇后听闻后,气得不行,当即下令将太子请来,还称要家法伺候。我一听怕事闹大了,赶紧拦住她,「母后,身为太子,必然要以天下社稷为重,是儿臣不体谅他,是儿臣不懂事。」
皇后闻言,更生气了,一掌拍在引枕上,「荒唐!他若这般忙,又何必娶妻?」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虽说我与赵子钦非两情相悦,但既然成了亲,我也想好好过日子,谁知他整日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根本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妻子的存在。想到这,我心里真真涌上一抹委屈,眼里瞬间噙满泪,小声呢喃道:「父母之命,他怎敢违抗。」
也不知是不是我哭得太丑,皇后看着我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我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赵子钦不喜欢我了,当初新婚喜事,我就是这么一路哭着进的太子府,直到太子掀起我的盖头,我的眼泪才止住了,到现在我仍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是娶了个小哭包?」
他一定是觉得我太丑了,别人娶的都是美娇妻,到他头上却是个又会哭又能吃的小媳妇,估计心里对我嫌弃得很,所以才一整年都不搭理我。
越想越委屈,我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就连皇后安慰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又清又冽,「怎么又哭了?」
许是哭懵了,在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受了委屈,难道你还不许我哭吗?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忘记了,我只记得他跪在皇后面前,挺直脊梁,任由长长的戒尺落在他身上,一声不吭。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跟着浑身泛冷气的他回府后,我向他道歉,也想着好好照顾他,以此表示我的愧疚,但都被他拒绝了,还轻声轻语地同我说:「我刚坐上太子之位,手里压着的事太多,没法照顾到你,让你觉得委屈了,是我不对,但……」
他说到这顿住,抬手轻轻擦去我眼角挂着的一滴泪,「再给我点时间。」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人还不错,也信了他的话,可我以为他口中的「时间」不过几个月,再长也超不过一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后。
我与赵子钦能走到一起,全因我爹是手握兵符的大将军。他娶我为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当皇上的好像总有点疑心病,我看过不少话本,里头的皇帝对将军都特别忌惮,怕功高盖主不说,更怕将军哪一日带兵造反,会夺了自己的帝位。
赵子钦的爹是不是这么想的,我猜不透,我只知道我爹是个忠臣良将,那些事断不可能出现在宋家的头上,就算老皇帝这么怀疑过宋家,但如今我嫁给了赵子钦,赵家也能安心了吧。
不过赵家是安心了,但我爹还是很不放心我,出嫁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说:「皇家多的是规矩,你性子又毛躁,说话做事前先想想后果,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了。」
于是我用两年时间把事想明白了,过日子嘛,怎么过不是过,何必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吃喝玩睡,哪样不比一个男人强?
这话要是被我爹知道,估计他又要气得吐血了。
不过为了让他老人家放心,我这三年真的是兜着性子过的,把从前的坏毛病全改了,现在的我用简直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端庄娴静。
可惜这四个字很快就稀碎了一地。
前两天,我正打算出门溜达一圈,刚好赵子钦从外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小小胖子,四五岁的模样,浑身圆滚滚,还穿金戴玉的,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作为他的妻子,见到这种场面,我本该和他大吵一架,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来逼问他究竟是与哪个女人生的孩子。但是吧,我没这么想,也没打算这么撒泼,甚至还有点兴奋。
我和赵子钦成亲也有三年了,但一直分房睡,也因此肚子空空,无货可装。
虽然皇后那边经常暗示我要主动示好,早点诞下一儿半女,好为赵家添香火、延子嗣,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三年时间,什么想法都淡了。关键是我听闻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半个身子踏进了棺材板,我可不想早早就见阎王,能不生那就最好别生。
赵子钦把这孩子抱来,帝后那就有了交代,我再也不用每次都为搪塞催生的事而想破脑袋了。
不过我还是得问问清楚的,这孩子的亲娘是哪位姑娘,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愿意接纳,在这事上,我的心胸还是很阔的。
可这小家伙整天粘着赵子钦,我压根没机会问。
直到昨天,他抱着孩子回来时被我撞见,我一看那孩子趴在赵子钦肩上睡熟了,便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满脸好奇地问了他,不过我问得还是很婉转的,没直接问那位神秘姑娘是谁,而是问他这孩子真的是他的?
赵子钦也不避讳,直接回了一句,是。
虽然我也猜到了,但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答案,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赤裸裸的绿帽子啊!好歹夫妻一场,换谁谁受得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看看那孩子肉嘟嘟的脸,又看看赵子钦那张冷冰冰的脸,看着看着我就看出问题来了,这父子俩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子。
我当即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不定他也被人绿了,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傻愣愣地给别人养孩子呢,这么一想,我郁闷的心情顿时消散不少。
我试图掩饰尴尬,于是扯了扯脸皮,露出一抹僵硬难看的笑,说:「儿子好,这样父皇母后也不会催咱俩生了,我还省了不少心。」
我越想越对,说着说着就想摸摸那只肉球以表感谢,可手都还没碰到呢,赵子钦一个侧身,我就扑了个空,小气。
赵子钦总是后知后觉,大概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太好,轻咳一声后解释道:「好不容易睡着,再弄醒就麻烦了。」
我努努嘴,矫揉造作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甩起头上的步摇珠钗,转身而去,留给他一抹帅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