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不知道父亲是谁,一出生便是在扬州城最有名的妓院。
因着年纪小,并没被送去开脸,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打杂活计,钱不多但足够我们娘俩温饱。
时不时能拿到些各房姐姐手指缝里漏出的碎银子,便够我高兴好一段时间。
后来,我娘名气大了起来,成了扬州远近闻名的花魁娘子。
我的继父,只远远地与她那双水波潋滟的含情目对上了一眼,就不惜豪掷黄金万两,将她赎身,如今这扬州城内还将此事传为美谈。
而我,也跟着桃红色的一顶小轿被接进了江府。
我娘拉着我的手,热泪盈眶:“挽挽,娘带你去过好日子。”
我满心欢喜,笑意盈盈地跟着她进了这吃人的高门大院。
先前我娘还在府内时,我的确享受了几日贵女的待遇,可自从她跟着继父南下游玩后,我在府中的地位就急转直下。
嫉妒成恨的主母,看我格外不顺眼,天天借着管教的名头,百般刁难。
甚至,想先斩后奏地将我许给天天混迹青楼的混不吝。
那人我见过一面,脚步虚浮,眼下青黑,一看就是身子已然亏空许久。
更别提长得肥头大耳,眼神下流的样子,简直令人作呕。
她将对娘的怨怼,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静静地坐在屋内,将泣未泣地望向站在门外如松如柏的男人。
他面露关切,双手握成拳,笨拙用流水般的补品表达自己的歉意。
“二妹妹,你莫要忧心,大夫说肯定不会留疤的。”
“娘这次实在是过分了,我定会好好规劝于她,这几日你就好好歇息吧。”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眼底却闪过一丝暗光。
既然主母如此看重这个儿子,那若是他因我堕落,她怕是要疯魔了。
想想,就觉着有趣至极呢。
打定主意后,我便日日开始在他跟前晃悠。
今日送安神汤,明日送亲手缝制的香囊。
可是,令我意外的是,这位继兄除了那日我受伤之时表现出了关切,连着半个多月都未曾与我亲近半分,行为举止格外避嫌,做足了君子的派头。
“二妹妹若是空闲,不妨多读读书,也好过日日往我房中跑。”
秋日的凉风一打,他正气凛然的神色气得我捏紧了手帕。
这不解风情的呆子!
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我轻咳一声,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只假哭了两声:
“哥哥厌弃我了,便直说,何苦如此挖苦我。”
“我未曾读过书,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如何能读那些名家大作?”
这话是我瞎编的,我从小因遗传了我娘的美貌,就被老鸨破例开恩和那些清倌儿一起学琴棋书画,她就指着我去攀个附庸风雅的权贵,接替我娘的花魁名头。
是以我一边在楼里跑腿,一边还跟着先生上课,好在我还有几分天分,做出来的诗作被姐姐们拿去与文人们攀谈,总能博得几分贺彩。
不过,这个借口对于江临川来说,却是十分恰当的。
果然,他面露怜惜,呆愣地看了我半晌。
结结巴巴地道歉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妹妹莫要伤心。”
我扭过头去,倔强地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哥哥不必挂怀,反正我在这府中也是个不甚重要的人…”
说着,我低垂着头,做出暗自神伤的表情。
特意将脖子露出来对着他,细腻雪白的肌肤随着我抽泣声上下摆动,看起来诱人异常。
主母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遗传了我娘,天生就会些魅惑男人的手段。
果然,江临川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眼里暗潮汹涌。
我轻轻唤了一声,他才慌忙收了眼神,轻咳一声掩饰性地说道:
“我本没有此意,既如此,那你便从最简单的千字文开始誊抄起吧。”
没等我回话,他就着急忙慌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丢给我。
脚步急切地离开了原地,好似身后有才狼虎豹追他一般,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我傻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险些将帕子拧断。
迂腐至极的书呆子!
当真是半分情趣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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