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的模样,谢昀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颤颤巍巍起身,小声唤道,“父…父亲……”
门外,镇国公负手而立,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着屋里头相拥的二人,身侧跟着主母卫氏,后头的婆子正死死捂着一个妇人的嘴,不叫她发出半点声响。
谢昀认出那妇人是自己的亲娘崔氏,面色愈发难看。
陆嫚嫚自然也识得崔姨娘,见此情形,心下一惊,忙垂下头去,不敢出声。
镇国公不语,只是望着二人,脸上没有过多的神色,让人瞧不出喜怒。
谢昀低着头,害怕到连指尖都在发抖,“父亲…母亲……”
卫氏嗤笑,侧身望向身后,挑眉问道,“崔氏,瞧你养出的好儿子,正经事没做几个,倒惯会让府里丢脸。”
婆子极有眼力见,趁机松开捂着崔姨娘的手,趁着老爷没注意,用力推了她一把。
崔姨娘跌坐在地,脸色惨白,虽心中惶恐,却还是大着胆子给谢昀求情,“老爷,不管昀儿犯了什么滔天的错,都是妾管教不当,您若要罚,就罚妾罢!”
“罚你?”镇国公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谢昀行事鲁莽,蠢不自知,让国公府蒙羞,这若是能罚到你身上,改日传到外头去,叫我这张脸往哪搁?”
谢昀脸上闪过讶异,忙不迭跪下,低声问道,“父亲,儿子日日都在院中习书,不常出府,何来……何来给府里蒙羞一说?”
“日日都在习书?”卫氏气极反笑,抬手指着他身后的姑娘,扬声骂道,“那她呢,你又作何解释?难不成是书本子成了精,化作女人,滚到了你的榻上!”
谢昀脸色突变,脑袋低垂,半晌也没应声。
卫氏侧过头,对着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神,后者瞬间了然,侧着身子进了屋里,绕过谢昀,一把抓住了陆嫚嫚的细腕。
陆嫚嫚一惊,奋力挣扎,扬声喊道,“你个下等奴才,凭什么碰我!”
婆子听了陆嫚嫚的话,不仅没松手,反而还加重了几分力道,押着她跪到主子跟前,强硬抬起下巴,让主子们看清楚她的脸。
“瞧瞧这嚣张的气势,竟是连碰都碰不得了。”卫氏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勾唇轻笑,“家都被抄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吗?”
见他们认出了自己,陆嫚嫚身上的气焰瞬间散去,回过头望向谢昀,眼底里满是无助。
谢昀心一疼,忙跪着上前,刚想开口,“父……”
“住口!”镇国公冷着脸,语调突然拔高,“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外头流言四起,都传镇国公府与被抄的陆家有牵连,你不顾自己的婚约,强行赎走陆家女,把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
谢昀身子一僵,面上难掩惊慌。
他分明做足了准备,为何还会被旁人察觉?
镇国公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神色愈发不耐,“混账如你幼弟,也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什么惊掉旁人下巴的事来,倒是你,在我预料之外。”
崔姨娘颤着身子,跪着向前两步,小心翼翼唤道,“老爷,昀儿他……”
“住口!”
镇国公怒喝一声,崔氏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不敢再出声。
谢昀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直视父亲的眼。
镇国公睨着他,语气里满是警告,“谢昀,若你还知耻,还惦念着你和定远侯嫡女的婚事,即刻将陆家女赶出府去!”
闻言,陆嫚嫚身子一震,僵硬着回过头,望向谢昀。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昀顿住,紧抿薄唇,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见他摇摆不定,左右都不想割舍,陆嫚嫚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回过头,倔强的盯着镇国公,扬声道,“谢伯伯,我知您不喜我,可我如今已是昀郎的人,将我赶出去,国公府怕是又要落个负心的名声。”
事到如今,她唯有自救,才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
“你……”镇国公怒极,指着二人,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最终拂袖而去。
见最难对付的人走了,陆嫚嫚身子瘫软,手心里都是汗。
谢昀垂着头,一言不发,崔姨娘悲从心起,捏着帕子小声啜泣。
卫氏嗤笑一声,面露讥讽,“早前听闻定远侯嫡女痴恋谢昀,我原还以为,是老天爷疏忽,没端住手里的肉饼,掉到世间,砸在了你们身上,才让你们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攀上高门,如今一瞧,造化弄人,到嘴边的熟鸭子都能飞了,还真是奇闻。”
卫氏抿唇笑笑,打心眼里高兴,垂眸望着仍跪在地上的崔姨娘,出言讥讽,“我可得仔细瞧着,丢了定远侯府这个大金疙瘩,你这庶出儿子还能入得了哪家嫡女的眼。”
话落,卫氏搭上婆子的手,转身离开,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她肆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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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
“小姐。”玉竹推门而入,与斜倚在软榻上的主子对视,关紧房门,快步走上前去,“外头都在传咱们侯府要与国公庶子退婚一事,虽理在咱们身上,可这年头女子退婚,名声定是要受损的,往后小姐的婚事……”
余下的话,玉竹没有再说,梁晚余却也清楚她的意思。
世道不公,条条框框皆束女人。
若嫁不成镇国公府,之后的路,便就难走了。
权势排在国公府上头的只剩皇亲国戚,更难相与,比国公府势弱的,畏惧京中流言,也不会允。
梁晚余靠着软枕,长睫垂下,神色晦暗不明,只淡淡吐了句,“国公府可派人盯着了?”
“昨儿已经去人了。”玉竹小声应道,“镇国公还没拿出个态度来,侯爷又远在西北边境,小姐……可要给侯爷写封家书?”
“糟心事一堆,纵然我爹知晓了,又没法子赶回来,何必写信给他添忧?”梁晚余撑起身子,面上出奇的冷静,“若顾及名声,婚退不得,那便换个人嫁好了,镇国公的儿子又不止谢昀一个。”
“换个人………”玉竹懵了,呆呆站在原地,“镇国公有三子,两嫡一庶,可长子前不久才成了亲,已有正室,且身子骨不好,如此算来……”
玉竹不知想到了谁,遍体生寒,头皮发麻,声音都哑了些,“就只剩谢二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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