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顿时凄厉地嘶嚎,前蹄乱蹬,疼痛难忍。
此刻,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顾不得了。
谁敢动红岩,我必杀了谁——
还有余力的右手青筋暴起,下一秒,我一拳打在华菱的额角处。
她疾呼一声,捂着脑袋,摔倒在马蹄扬起的尘沙中。
下人来报,说华菱因着额头受伤,大耍性子,不愿喝药。
王府中所有御医都被调往她的暖阁,成霄霁日夜陪侍,照看她的起居。
自然,没人再管我的手伤。
还好,我记得上次的药还剩一例,正好够今日分量。
成霄霁推门而入时,小夏刚为我熬好汤药。
“边槿,你好大的胆子!”
“菱儿如今受了伤,茶饭不思,你却有心思喝汤药?!”
“正主未能痊愈,你一个替身,凭什么如此淡然!”
他走上前来,再次打掉我的药碗,汤药四溅。
我顿时暴起,目眦欲裂。
“成霄霁,我的手究竟因谁而废——你良心当真被狗吃了!”
“夫妻相守,左右不过爱和尊重能够两全。”
“当年你废我左手,夺我尊严,我原以为,你心里还剩一丝爱意。”
“不成想,如今竟连这片刻爱意都荡然无存!”
当年朝堂相见,梅花园中品茗谈天,我以为的爱,全是假的。
成霄霁眸色晦暗,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窗外雷声大作,电闪雷鸣,他转过身,匆匆离开。
我知道,是陪华菱去了。
他前脚刚走,我突觉两眼一晕,房间内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小夏急迫的喊叫声在耳边炸开。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再次醒来,仍然只有小夏陪在我身旁。
“娘娘,方才雷雨大作,您突然晕了过去,现下感觉可还好?”
我让她放宽心:“老毛病了。”
以前,逢雷雨天气,我总会头昏脑胀。
随行军医看过后,说是儿时隐疾所致,但我并不记得幼年发生过什么。
——只记得我曾同父母走失,跌跌撞撞成长至今。
等懂事后,再想找回生身父母,已是难上加难。
华菱身边的人说我“无依无靠,家世凄寒”,实则也没有说错。
半晌,小夏抬起我的手,面露恐慌。
“娘娘、娘娘,您的手......”
循声望去,我也吓了好大一跳。
原本养护得当,已恢复些许余力的左手,腕处突然变得青黑一片。
我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小夏,你快帮我看看,仔细看看。”
“我的左手这是怎么了?”
如今,我愿意苟延残喘地活在太子府。
无非是指望这些汤药,能帮我料理好残废的左手。
心知可能性微薄,但仍如冬日抱薪,苦苦寻求最后一丝希望。
我原以为,左手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却不成想已恶化至此。
小夏匆匆跑出去请御医,良久,哭着返回宫中。
“娘娘,御医说奉太子之命,全部留在华菱宫中照料,需明日才能赶来。”
她落着泪打开橱柜,想为我再熬些药。
可最后一付,昨日已被成霁霄打翻了。
面前一片漆黑。
霎时间,手腕处泛起锥心之痛,如一把刻刀在我的血管里不停锉磨。
我彻底昏了过去。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晕倒了。
醒来时,成霁霄坐在我的身边,眉头紧皱。
“槿槿。”
我不管他,只慌乱看向我的左手。
手腕处一片乌黑之色。
这下,不仅是血管了,整条胳膊都呈现死一般的灰白。
林御医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我的嘴唇颤抖着,几经开合,却发不出一句声音来。
“你就告诉我,我的手,还能不能保住……”
林太医嗓音嘶哑,垂头叹息。
“娘娘,没有希望了。”
那话像是一阵惊天巨雷,在我耳边打响。
成霄霁连忙安慰我,抓过我的右手摩挲:“槿槿,你别太难过。”
“你的左手之伤,本就无法痊愈,你原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我的左手永远不可能恢复如初。
所有人都道,即使靠汤药吊着,也不过是恢复一丝力气,根本回不到从前。
但左手一日未废,我心中仍有那点可怜的期待。
万一呢?
万一它有朝一日可以恢复,我是否还能重回边疆。
手持长剑,上阵砍杀,做回当年的“安北大将军”。
而现在,御医告诉我,我的手彻底废了。
成霄霁揽住我肩膀,竟落下泪来:“槿槿,你别太难过。”
“我会做你的臂膀,我会扶持你走下去的。”
他不知道,这只手,是我微末的人生里,最后的期望了。
我不再说话了。
成霄霁每日都来找我,来我的寝宫中坐着,一坐就是整天。
就连华菱叫人上门来请,他也置之不理。
而我,一句话都不说,屡屡气得他拂袖而去。
可笑的是,我绝非故意如此。
左手废了这一事实,仿佛抽掉了我所有气力。
我是真的,无力开口说些什么了。
这天,成霄霁前脚刚走,小夏便匆忙踏进来。
“娘娘,丞相府的人来了,在门口求见。”
我抬了抬眸,眼皮无比沉重。
“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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