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面不知何时,电闪雷鸣。
此时正是梅雨季节,大雨小雨不断。
雨水打在窗户上,声音很大,让我心烦意乱,心情无比压抑。
我回身关上门,挡住雨声,等再回来的时候,父亲竟是气若游丝,眉心黑气更重,恐怕连两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回到床边,父亲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攥着,他努力睁开眼睛,盯着我,这让我想到了回光返照四个字。
“爹......”
“别说话!儿,你记住,钉完四十九长钉,再去打一口普通棺材,放入我床下的纸人,按照村子里的习俗正常出殡,而三天之后,也就是我身死道消之时,切记,挖开柳树旁的地方,找到树根之下的七具枯骨,每具枯骨上找到一根骨头,用浸了我血的黑绳穿上,戴在身上,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能摘下,血我已经准备好,和纸人放在一起!至于我的棺材,就埋在树下,压于七具枯骨之上!死死压住!”
“还有,绝对不能抬棺,切记!老祖宗说过,要一二同修,我们吴家只修其一,不修其二,损的是自身阳寿和魂魄,害的是周围亲朋和邻友,可惜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若是你一定要出手,寻两个纯阳命格,让他们做你的下手,为你抬棺......儿,我泄露天机,本还有几个时辰,现在却要提前走了!”
突然,父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的身后。
一阵阴风吹来,我只感觉后背发凉,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我转过身去,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黑影,似人非人,缓缓飘来。
我顾不得那么多,挡在我父亲身前,厉声喝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那位列天宫的神仙,我爹阳寿未尽,你要是带走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亲自到地府,问大罗阎王找个公道!”
阴笑声响在耳边,那黑影已将我包裹。
“小子,看在你爹是高家后人,而高启明又与我有恩的份上,我才特意来告知他时辰,让他做好后事,本是善举,可未曾想,他居然敢泄露天机,那我就必须勾他下地府!天机自是天定,一旦从人口泄露,必遭天谴!”
最后四字振聋发聩,我捂着耳朵,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似乎有无数人站在我耳边,不停的说着什么。
我知道,那是魂魄!
是这鬼差入阳间,跟随而来的魂魄,也是被他驱使的小鬼!
“不行!你不能勾走我爹的魂魄,我跟你拼了!”
我虽不是纯阴也不是纯阳命格,可我自幼以来,日日按照父亲告诉我的方式修行,我体内鲜血,早已经融入大地之阳,对恶鬼凶灵,是杀器!
我强忍脑中的晕眩,抓住旁边的水果刀,划开掌心,甩出鲜血,同时口中念起号令,“六甲六丁听吾号令,烈火入吾血,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血令扫除妖精,退退退!”
鲜血洒落瞬间,黑影灼烧,冒出阵阵白烟,还伴随着丝丝缕缕极为难闻的气味,腐朽,而又恶臭!
黑影迅速退去,漂浮在半空,赫然形成一道黑色人影,他似乎用手指着我,破口大骂,“凡人竟敢对阴差动手!你这是违逆天命!你本就只能活到二十,这一血下去,你连今年都未必撑过!好好好,我今日本就是做了错事,我也不追究,免得给自己惹上一身腥,反正不到一年,到时候我会亲自来勾你的魂魄!扔到奈河桥下,日日夜夜让你与恶鬼作伴!不得投胎!”
说完,我亲眼看到黑影一挥手,一道黑线落在父亲身上。
黑线收回,还带着一缕白光,上面泛起丝丝红色。
我知道,那是我父亲的魂魄!
“爹!爹!”
黑影迅速消散,房间里恢复寂静,雨声重新出现,雨水打在窗上,噼里啪啦作响。
我呆滞的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查看父亲的情况。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一点呼吸。
我痛不欲生,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父亲是我的最后一个亲人,我们相依为命十几年,虽然他一直卧病在床,可是他对我的爱,对我的好,我心知肚明!如今,连这最后一个亲人,最后一个爱我的人,也走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后背靠在火炕上。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恢复一点理智。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鲜血不知何时已经凝固,但是伤口非但不疼,甚至还有丝丝凉意,这是我烧了黑影,结果被阴气侵蚀所致。
我没有去管,而是回忆起刚才发生的种种。
那阴差说我只能活过二十,而如今,却连今年都活不过了。不过......也好,正好可以下去陪我父亲。
父亲......等等!
我猛地起身,看向父亲的尸首,一把抓起他的胳膊,手腕上,赫然有一道淡红色的印记。在阴差勾魂之时,我看的清清楚楚,父亲的魂魄上带着红色,可那是煞气,是做了恶事,亦或者是与恶人为伍才会留下的。
可是我父亲这一辈子清清白白,双腿有疾,又怎么可能会做恶事。相反,父亲他为人和善,在还能勉强行走的时候,这方圆百里的村子,都是我父亲去看事。
一只老鼠突然窜出,停在我脚边,用尾巴扫了我一下。
我后知后觉,一低头,就见它又钻到了炕洞里。
我回想起父亲的话,弯腰看去,就见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纸人,大小与父亲相似,上面还穿着一套衣服,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父亲的,可如今却出现在一个纸人的身上。
顾不得悲痛,我回想起父亲的临终遗言,将他抱进隔壁的小屋,那口四四方方的棺材就放在已经堆满杂物的炕上。
我拉开棺材盖,将父亲放入其中。
如今他魂已走,是否子时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盖好棺材,我一个人费力的将其推出。
雨水比之前小了很多,院子中陪伴着我整个童年的柳树,也只剩下一个树桩。
我将棺材靠着树桩放好,随后冒雨赶往村子东头,李爷爷家中。
我要去再打一个棺材,按照父亲所说的,用纸人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