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走出大门,身后就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站住。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请安?怎地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她转身,看到自己的祖母,江老夫人站在那,正不悦地看着她。
“祖母……”
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
赌祖母对她还有一丝怜惜,赌父亲知道此事后会帮她。
“求祖母为阿芷作主!”她直直朝着江老夫人跪了下来。
江老夫人却是皱了皱眉,“有什么话,回我院里去说。”
松鹤居。
江沅芷一番哭诉下来,换来的却是江老夫人的淡漠沉静。
江沅芷跪在地上,哭得眼睛红肿不堪,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坚持和倔强,这比平常更添了几分娇美动人。
落在江老夫人眼中,竟是分外刺眼。
没人知道江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只听她终是冷言冷语道:“事到如今,你来找我老婆子,又有何用?是要逼我老婆子在你和你嫡姐当中做选择么?那你也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一个庶女,和才情满天下的嫡姐之间,我会选你不成?”
江沅芷只是愣了一愣,突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江老夫人眯起浑浊的双眼,“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沅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仰起头,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愣是没让它们落下。
“祖母,我知道您不会为了我去惩罚江锦颜,哪怕是父亲,恐怕也会对这事息事宁人。罢了,我如今也不指望还能继续做这个侯门夫人。我只希望,祖母能为我讨来一纸和离书,我也好给江锦颜腾位置。我想,这也是你们乐意见到的皆大欢喜的好事了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江老夫人却是想都没想,淡淡道:“这事,恐怕办不到。”
“您这是何意?”
江沅芷实在想不到,这种条件,对江家和江锦颜都有利无害,祖母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被侯府娶过的女人,退回来,以后还有谁敢娶?我江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难道你想赖在江家一辈子?”江老夫人冷酷无情极了,“听祖母一句劝,别闹了,乖乖回去,或许傅矜寒还会因对你心存愧疚,加倍对你好。”
“您在说什么玩笑话?!”江沅芷不顾一切地厉声道,“出了这种事,我还怎么在侯府待得下去?就算我待得下去,难道江锦颜的名声你们都不顾了吗?若我继续做这侯夫人,她呢?是不是让她做妾?你们会同意吗?可若是要把她扶正,把我贬为妾室,我宁死不从!江家的脸面?江家的脸面早就被江锦颜丢尽了!她先是未婚产子,再是勾搭自己亲妹妹的丈夫,这样的人,身为江家嫡女,江家还有什么脸面?!”
“住口!混账东西!”江老夫人一拍桌案,苍老的容颜上满是怒气,“谁允许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江家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了?颜儿再不好,也比你强百倍千倍!她是天下第一才女你是吗?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行吗?她能为皇上造出攻克敌国袭军的火药,你能吗?她还为皇上解决了岭南水患,使得数万无家可归的百姓得到安置,深受万民敬仰,被皇上赐封锦绣郡主!这些,江沅芷,你能不能做到?若是能,我们全家都会像对待阿颜那样,将你供起来,无论你做什么,我绝不拦你!”
江沅芷被她说得无法反驳,终是苍白着脸色,低下头去,遮住了眼底的恨意。
“既然江锦颜那么好,当初你们为何不直接让她嫁给傅矜寒,反而让我顶替,凭白多了这后面的许多麻烦?”
“笑话,当初的傅家只是一个落魄的侯门,怎么配得上我家颜儿?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傅家能在短短四个月内崛起。”
所以,现在傅家重夺侯爵,他们便要舍了江沅芷,让江锦颜做这侯府夫人。
江沅芷四肢百骸都漫过一阵阵寒意,却终不及心底的冰寒和悲戚。
尽管早有预料,却终究抵不过此时切身体会来的痛彻心扉。
江家果然和傅家一样,都是豺狼虎豹之窝,都是吸血魔窟!
她却还妄想他们会对她顾念那一丝丝的亲情,何其可笑可悲啊!
好在,她还有外祖父他们!她一定要回到上官家去!
这时候的江老夫人见江沅芷久久不言,只得稍微缓和了语气,想方设法地相劝,“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定会想办法补偿你。不过你也要知道,这世道,女子一旦被丈夫休弃,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祖母也是为了你好。你回去,有你嫡姐帮衬,有我们江家的背景,起码还能安享荣华富贵。若是就这么和离,你外祖家定会追问清楚,到时候你要如何解释?难道你要把你嫡姐推出去承受上官家的怒火?这个我们江家也定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话已经说得这样清楚,江沅芷若还是不从,定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
江沅芷一转之前悲愤交加的态度,哀哀戚戚道:“祖母,我现在脑子晕乎乎得厉害,无法思考问题。请容我再考虑考虑好吗?我今夜先在家里住下,等晚上想清楚了,明儿早再来回您的话。”
见此,江老夫人也并不再强迫,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今晚就先在家里住下,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吧!”
可等她退出了松鹤居,江老夫人却是对身边的心腹王妈妈道:“准备安神香,加猛料,在她寝房内点上,子时把她送回傅家。”
王妈妈一惊,“老夫人,您这是?”
江老夫人冷哼一声,“哼,当我看不出来,这是那死丫头的缓兵之计?你别忘了,她背后还有一个上官家,指不定她在想什么诡计要回上官家去告状。那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家,但他们家族繁盛,我们不得不防。”
王妈妈听了,觉得颇有道理,“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江老夫人却是想了想,又道:“多做两手准备,这丫头警惕得很,今晚无论如何必须把她送回傅家。另外,马上派人通知颜儿,就说……”
听完后,王妈妈立即瞪大了双眼,“老夫人,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吗?”
“我怕夜长梦多!今晚是最好的机会!快去办!”
“是……”
是夜子时,天色阴沉沉的,没有一丝月光,像是要下大雨的前奏。
两个黑影从江府后门鬼鬼祟祟地闪出来,一起扛着一个麻袋。
然后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丝毫不起眼的马车。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达了忠勇侯府傅家。
而傅家的后门处,也早已有接应的人……
等江沅芷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傅宅,而且是在傅矜寒的书房里!
她就躺在冰凉的地面,墙上只点了一盏烛火,书房中并没有其他人。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中招了。
她的好祖母,究竟是有多不待见她啊!
她来不及去思考他们为何把她关在此处,只想到这间书房平日里傅矜寒根本不让她进入,严密得紧。若是被他抓到自己在这,指不定会怎么惩罚她。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去开门,准备逃出去。
可她惊骇地发现,房门自外面牢牢地锁上了!
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开始在书房里四处搜寻起来,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突然她的目光落到了一排书架前面的书桌上。
那不是她亡母的发钗么?为何会在此处?
她走过去,把压在几本书籍下面的发钗拿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书架突然一阵异响,她慌忙转头看去——
只见这好端端的书架竟是一分为二,缓缓向两边打开!
这竟是一个暗门,里面还有一个密室!
更让她惊恐的是,密室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傅矜寒,一个,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当今皇上第三子,靖王司徒宣!
司徒宣一身黑色绣金线锦服,衬得他人阴冷无边。
他冷笑道:“傅侯,你可真是娶了一位好妻子。说说吧,该如何处理?”
江沅芷浑身发起抖来。
傅矜寒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没有动作,而是先沉声质问:“你为何在此?”
“我……我不知道,我之前昏迷了,醒来就在这儿了。傅矜寒,你相信我!”
害怕已经让江沅芷不会思考。
因为她知道,眼前的靖王殿下有多么地残忍嗜血、冷酷无情。
“那你为何翻我书案上的东西?”傅矜寒转而问。
“我只是拿回我娘的东西!”江沅芷赶紧亮出手里的发钗,“这是我娘的,为何在你桌上?”
傅矜寒皱起眉,满脸都写着不信,“江沅芷,你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你娘都过世多少年了?她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
司徒宣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傅侯,你要是舍不得,那本王只好帮你动手了。”
傅矜寒一脸痛苦,突地朝司徒宣跪了下去,“靖王恕罪!贱内什么都不懂,应该没有发现什么的。”
“呵……什么都不懂?”司徒宣语气凉薄至极,“傅侯啊傅侯,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要这个妻子,还是要我们的锦绣前程?”
傅矜寒陷入了纠结。
江沅芷满心满眼都是惊骇。
正当她反应过来,起身要逃时,还没跑出三步远,身后却有一把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的背,整把匕首从她胸部透出,带着鲜红的血肉,直直飞向她前面的墙壁,稳稳插在了墙上!
可见下手之人内功有多深厚!
她的身体,这是活生生被扎穿了!
她瞳孔放大,缓缓低头,看着胸前的血洞,看着那里开始汩汩流出的鲜血,终是坚持不住,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闭眼之前,她只来得及看到司徒宣缓缓收回手的样子。
“沅芷!!”
“啊!!”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脸惊恐、不断尖叫的江锦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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