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树忽然抬头看我,我猝不及防跌入那双黑沉沉的眼眸。
陈嘉树是班上很特殊的存在,性格偏执,人却挺拔清俊,打起架来又凶又狠,简直是校园言情里的标配男主。
然而,虽有无数迷妹,却没有人敢跟他表白。
因为一直有传言说,陈嘉树的爸爸有精神疾病,亲手杀了他的妈妈。
某天,绝望的陈嘉树背着浑身是血的妈妈四处求救,拼尽全力,也没能换回妈妈的命。
这件事传开的时候直接炸了锅。
所有人都认为陈嘉树可能会遗传了他爸爸的精神病,他那么喜欢打架,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暴力倾向。
如果和陈嘉树走得太近,那很有可能意味着会面临和他妈妈一样的命运。
所以,大家都愿意在表面对陈嘉树客客气气。
但也只限于「客客气气」。
同学们怕他,畏他,更不想亲近他。
在背地里,他可怜的身世有时还会成为大家的谈资。
陈嘉树也从来都没有解释过什么。
在我的记忆中,陈嘉树和我的交集并不多,我更不记得他跟贺从唯有什么接触。
「他该死。」
角落里的少年语气阴郁。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伤口。
老洪正喝水,直接喷了出来。
陈嘉树这三个字怪吓人的,连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跟着一惊。
「咳咳,别说气话了。」
「你们同学之间小打小闹,我不会上报给学校,但你下次就算是打架,也别弄伤了自己和同学。」
……
直到老洪训话完毕,我和陈嘉树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准备回去上课。
可就在下楼梯的时候,陈嘉树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一时没收住脚步,狠狠撞上他的后背。
我揉着鼻子,疼得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你哭了?」
大概是没料到我这副模样,陈嘉树居然有几分无措。
「你为什么打贺从唯?」
我没回答,而是捂着鼻子问。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哭了?」
即使是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陈嘉树也还是比我高出半个头。
他低垂眉眼看我,表情里全是讥讽。
「没有。」
我摇了摇头。
「打得好,下次带我一个。」
我冲他挤了挤眼,竖起大拇指。
这次,换陈嘉树愣住了。
我低下头,看着陈嘉树受伤的拳头,那里的关节已经红肿。
「疼吗?」我轻声问。
眼前的他,动了动唇,眼神倔强。
「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虽然不知道打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没人比我更清楚挨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不管是骨头多硬的人,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大脑都会有一瞬间的停滞。
就好像全身被短暂地按下空格。
贺从唯打我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和恐惧纠缠在一起,在日积月累中,慢慢烙进了我的记忆深处。
我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你打赢了吗?」我又问。
「他被我按在男厕所的小便池旁边,伤得比我更重。」
站在台阶上,我忽然笑了起来,心头升腾起一股快意。
仿佛亲眼看着那画面浮现。
「陆以宁,你在笑什么。」陈嘉树微微蹙眉。
他当然不会明白,我笑的是贺从唯一直自诩天之骄子,重来一次,他众星捧月的高中生活,居然能留下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嘉树,干得漂亮!以后每一次都要赢!」
我正欢呼,可话音刚落,楼梯下面缓缓走上来的一道身影。
贺从唯脚步停住。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听见了刚才我跟陈嘉树的对话。
我并不确定他听见了哪些。
然而,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地重新和十八岁的贺从唯再次见面了。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书页,被风吹动,停留在我最爱贺从唯的那一年。
我做过很多蠢事。
比如,在广播站点播情歌给他,最后高调附上自己的名字,搞得全校皆知。
我也曾在篮球场的角落堵住贺从唯,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初吻。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贺从唯渐渐红了脸。
我说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是愤怒还是激动。
我只记得贺从唯拼命用手背擦着嘴,最后脸色一变,冲向了厕所。
他的篮球队队友们快笑疯了,都说贺从唯一定是被我亲吐了。
那时的我丝毫不惧,认为大家的嘲笑只会让我更勇往直前。
贺从唯本来就是校草,这样的头衔,让我们之间的故事更具传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