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最前方,陈公公勒紧缰绳,居高临下的望着城楼前守卫的士兵,略带皱纹的脸上尽显不悦。
“陛下亲赐良缘,按我北齐礼节,镇北王自当亲自前来,等候迎亲!”
“如今王妃已至,镇北王仍不见踪迹,实乃大不敬!莫非,王爷是对此门婚事有何不满?”
陈公公言语犀利,一双眉眼透着自傲与算计。
陈公公乃陛下的贴身总管太监,自陛下登基之日跟随,仅仅一载,便一跃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如今,乃至朝中大臣都要给上几分薄面,他又怎会顾及这些小喽啰?
城门守卫跪地行礼,面色却毫无惧意,语态恭敬,坦然自若的回答:“公公!王爷有令,送亲队伍直接入城,王爷会在王府门前等候!”
闻言,陈公公霎时变了脸色,眸光渐冷,咬牙切齿道:“放肆!王爷如此行事,实属有违君臣之道!”
送亲队伍中,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礼部官员,皆面面相觑,头布细汗,无人敢应声。
一边是陛下,一边是镇北王,哪个他们都惹不得,还是乖乖闭嘴吧……
喜轿之内,沈竹卿心中愈发不安。
此番成婚,太后与圣上皆派遣心腹而来,说是护送,实则,却是为监督、刁难权煜珩而来……
她小心将头探出窗外,仰头望去,江宁城楼巍峨耸立,守卫森严,很是让人心安。
沈竹卿抿唇轻笑,望了良久。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这里。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在漠吉的时光。
江宁与漠吉,皆是北齐边防,镇守家国的英雄城池!可沈家,终是没能守住漠吉……
沈竹卿双眸泛起一层水雾,意识到失态,赶忙收拾好情绪,伤感转瞬即逝。
她从袖间摸出两枚金叶子,悄悄塞入王嬷嬷手中,轻声唤着她。
“嬷嬷,王爷镇守边疆,事务繁忙,定是无心之举。路途遥远,想来大家都累了,还是尽快进城,好生歇息为是!”
“嬷嬷,竹卿身子不适,今夜又是洞房夜,您求求情……”
见王嬷嬷有些犹豫,沈竹卿轻拉她的袖口,柔声相劝,俨然一副娇弱之态……
王嬷嬷挑眉,含笑将两枚金叶子收好,微微点头,朝前方走去。
果不其然,王嬷嬷只是在陈公公耳畔小声窃语几句,他便没再同这些士兵计较权煜珩的失礼之罪。
喜轿顺利进城,已至黄昏,夕阳斜照,整座城池似被金光笼罩。
不足半个时辰,队伍抵达镇北王府,王府门前象征性的挂了些红绸和喜字,显然没有上心。
喜轿停在门前,权煜珩仍是没有出现,王府下人个个汗流浃背。
陈公公上了火气,大步跨下马,冷脸站在前方。王嬷嬷亦是不悦,站在陈公公身侧,静静等候。
沈竹卿坐的腰腿酸痛,自顾自的出了喜轿,立于一旁,打量着四周。
权煜珩不在,她根本无法进门……
又是半个时辰,终于,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马蹄踏过青石板路面,声声作响,愈渐逼近。
众人循声望去,沈竹卿亦不例外,握着团扇的手不自觉捏紧,掌心冒出些许冷汗。
权煜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沈竹卿呼吸渐深,心跳漏掉了一拍。她逆光望去,战马奔驰,男子一身大红喜服,身型偏瘦却健壮,高大挺拔。他手握长柄大刀,迎风而来,带着几许野性……
逆着光,沈竹卿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觉得,他定然俊朗。
马蹄未停,陈公公已然按捺不住,冷声质问。
“王爷如此随性,实乃大不敬,莫不是未将陛下放在眼中?”
“若是如此,咱家只好如实禀告给陛下……”
马蹄骤停,话音未落,沈竹卿还未反应过来,只觉面颊落下几滴温热,便闻周围声声尖叫……
“吁……”
刹那间,权煜珩已然勒马停在沈竹卿面前,大刀仍握在他手中,只是,刀锋沾了鲜红热血,滴滴落地,路面之上,红花晕染。
陈公公双眸瞪大,死死按住脖颈,口中涌出鲜血,仅仅片刻,便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陈公公的脖颈,血肉分离,触目惊心……
周围一阵惊叫,婢女们早已吓得失魂,王嬷嬷傻眼,吓得跌坐在地。方才,她就在陈公公身后,大刀锋刃从她眼前划过,滚烫的鲜血就溅在她身上。
沈竹卿亦被吓到,脸色惨白,团扇差点掉落,可在众人之间,算是最为镇静。
众人反应过来,赶忙跪地,再无人敢出声。
沈竹卿这才看清眼前之人,长发高束,棱角分明的脸上,鼻梁挺拔,浓眉,一双丹凤眼,黑瞳幽邃,深不见底,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权煜珩薄唇微扬,似笑非笑,眉眼间透着阴鸷与狠厉,更带着疯狂。
男人迎上她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沈竹卿这才反应过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正欲下跪,却被权煜珩挥刀拦下……
沾满鲜血的锋刃几乎紧贴她白皙而娇嫩的脖颈,力度与分寸掌控的刚好。沈竹卿手中团扇落地,仍保持着站姿。刀架颈侧,她一动也不敢动……
权煜珩微微眯眼,细细打量着她,片刻,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眸光带着几分深意。
并非上一世那蠢货……
指婚一事,他本就窝火,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变故,仍是沈茜那蠢女人,便未在这件事上过多留意。
不曾想,这一世居然换了人……
沈竹卿僵持在原地,不敢乱动,脸色惨白,却还算得上镇静,未露惧色,眸光直直落在权煜珩身上。
这男人,生的当真是妖孽,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只是,行事果真疯狂,难怪前世,沈茜被他活活吓死……
见她有些呆滞,权煜珩勾唇,意味深长的笑着,随即收刀,大步跨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侍卫。
这一世,他的王妃有点儿意思……
“陈岭,北狄细作!父族皆是北狄人,入宫这些年,探得不少消息,如今更是贴身伺候陛下,此人不除,更待何时?”
“证据已然递呈刑部,人证物证皆有!本王心系北齐,愿为陛下除奸,王嬷嬷……”
权煜珩垂眸,故意没再说下去,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一旁的王嬷嬷,笑意不达眼底,语气满是威严,让人止不住的战栗。
王嬷嬷已然吓破了胆,跪地叩首,衣襟被陈岭的鲜血浸透,格外狼狈,颤抖着声音回复。
“是,老奴明白!王爷心系国事,斩除奸臣,老奴定如实禀告给陛下!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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