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丞相下了朝，就急急忙忙往姑奶奶住的小院去。

「誉心，你莫要着急，我已派人肃清流言。」

「杭舟，我并未将坊间乱语放在心上，」将手边的豌豆黄往外推推，伸手便给孟丞相斟了一盏茶，「还没用早饭吧，吃点垫垫。」

「如此，甚好。那我便陪你用些。」

孟丞相正用着茶，抬眼见我一脸痴汉状，猛烈地咳嗽，涨红了一张俊脸。

「誉心，你这般看我作甚？」

我默默地收回表情，比手指中。

「你好看啊，原先在鹿田也不见你有如今的气度，这官服一穿果然是不同的。」

孟丞相面色褪成微红，倒有点害羞的味道了。

「你一个小女子，怎的如此不知羞？还当面评价男子样貌。」

我一脸诧异，什么小女子，这迂腐的读书人，脑袋瓜了想什么呢。

「我是你姑奶奶，自家长辈欣赏欣赏小辈，端的是风流，心中自得，有何不可。」

「姑奶奶？

「你也没来过京城，明日我休沐，带你出去逛逛。」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要去参加你外祖家的宴会。」

「舅母办的品酒宴？」孟丞相一脸不解，疑惑道，「母亲没同你说品酒宴在一月后吗？」

「我知道啊。」

孟丞相这就更不理解了，「你既知道，为何明日不能出门？」

我伸出食指摇了摇，故作高深道：「你这孩子就是涉世未深，不懂我们长辈的谋划。

「我是要在品酒宴一鸣惊人的，现在出门乱晃，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花容月貌啦，就缺少惊喜感神秘感了。」

「你能憋住不出门？你就不是个能在府里乖乖待一个月的人啊。」孟丞相表示质疑。

我傲娇起来，「切，看不起谁呢。」

侄媳妇是个体贴周到的人，早在接到我娘的信件就开始一一准备妥当，派给我的小丫头也是个合我口味的。

桃儿从衣柜里翻出一身男装，为我装扮上。

「姑奶奶，老夫人知道你爱着男装，就挑时兴好看的款式给你备着呢。」

「嗯嗯，果真潇洒俊逸。」我在镜前摆着自以为帅气的动作，逗得几个小丫头纷纷捂嘴憋笑。

桃儿却老爱说实话：「姑奶奶你这黢黑黢黑的脸，消瘦矮小的身材，我实在是看不出哪里来的潇洒俊逸。」

桃儿扮作小厮，带着我东街西巷咔咔一顿乱逛。

逛累了，我们随便找了个雅致的馆子里用饭。

场子不大，客人不多，只店家一家三口在操持，老板的女儿抱着把琵琶坐到了角落。

琴音袅袅，这饭菜都更加可口了，抿一口小酒，看看窗外的街景，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这京城总是有那么几个煞风景的小兔崽子。

满嘴喷粪的在调戏人家姑娘，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不爱干人事。

这时候我鹿田小霸王怎么忍得了。

我扫视一圈，拿起碗碟，碎了浪费钱，拿起凳子，断了浪费钱，抓起一把筷子，这个便宜合适。

我把筷子丢在他们身上，骂了一句「狗崽子！」然后拉着桃儿就跑。

却不想门外还有他们的狗腿子守着，跑出去两步路就被逮到了。

我和桃儿被丢到堂中，我强忍着痛站起身，非要和这几个酒囊饭袋辩辩王法。

「你们是哪家的子弟？知不知道你爷爷我是谁？」我拇指在鼻尖一抹，一副道上混的流氓感。

几个小纨绔互看一眼，好似被我唬住了，「你小子谁啊？我们在京里也没见过你这号啊。」

「我表哥，当朝丞相孟杭舟。」抬出孟杭舟，量你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仗的一顿好人势。

桃儿在边上拽了拽我的袖子，「姑……顾少爷，你这时候把家主抬出来，被家主知道了我会被打死的。」

小纨绔上下打量我，「呵，顾少爷？我们可从来不知道孟丞相还有姓顾的表亲。」

我从腰带上扯下玉佩，递给他们，「你们支个人去丞相府问问，这个是不是表少爷的。」

几个小纨绔商量一番后，竟向我们走过来。

我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不想为首的小纨绔一把搂过我的肩，嘻嘻哈哈起来，好比我们是一伙儿的。

「啊呀，你我父兄同朝为官，大家都是自己人，兄弟你英雄救美是个汉子。」

「嗯？」怎么一个情况？

「走走走，表弟，哥几个带你去个好地方。」

然后我被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不想内里却是繁花似锦，少年们穿梭在园子里。

我被按在主位上，身侧一边一个美少年，左边的端着酒壶给我倒酒，右边的拿着串葡萄往我嘴里喂。

我一时有点懵，倒也没拒绝。

两个人争着抢着往我怀里缩的时候，门被人踢翻了，看到孟丞相的脸，我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两人往旁边一推。

孟丞相阴沉着脸走进来，我有点害怕，指着那几个小纨绔，「是他们，就是他们硬把我拖来这地方的。」

孟杭舟一言不发，抓着我就往外走，把我往马车里一丢，自己也弯腰上车。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半晌也不见他有反应，我便开始偷偷瞄他。

我想着要不然还是主动认错吧，不然这家伙怕是要气我好一段时间了，小时候就这样。

五岁的时候，我非要看他裤裆里藏了什么好东西，明明都没看着，跟我冷战了七日。

十岁的时候，我主动给他梳头，却趁他不注意梳了个女子样式，跟我冷战了半月。

十五岁的时候，我都没干嘛，几个学子给我念了几首诗，他就一月没理我。

想起小时候的事，我不自觉笑出了声。

「你还有脸笑，谁家待字闺中的姑娘会跑去小倌馆？还与男子搂搂抱抱！」

「对不起，我保证下次绝对不搂搂抱抱。」伸出三根手指认真发誓。

「你还想有下次？」

不能有下次吗，「行吧行吧，不去了还不行吗。」

「你倒还挺不舍，」孟杭舟的手都要戳到我鼻子上了。

回府后，孟杭舟只与侄媳妇说是两人结伴同游。

品酒宴当日，不想侄媳妇身子不爽，便谴我二人前去，索性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养着，我那小脸蛋算是养回来了。

孟杭舟动作利落地下马，正要来马车边扶我，我就自己跳了下来。

侄媳妇派给我的小丫头桃儿一脸震惊，赶紧假装来扶我，低声提醒。

「姑娘，注意仪态。」

我指了指孟杭舟还没放下的手，「你看，我不赶紧跳下来，明儿又是满大街的人骂我不知检点了。」

桃儿大着胆子，又低声提醒：「家主，注意影响。」

孟杭舟神态自若，动作流畅地掸掸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不再看我，「走吧。」

将军府的管家小跑过来引路，「丞相大人，这边请，老太君念叨您多时了。」

「有劳了，外祖母身体可好？」

「好，好着呢，每日还指导小哥儿耍枪呢。」

孟杭舟眼中带笑，似是能看到一老一小耍枪的场景，「外祖母巾帼之才，宝刀未老。」

我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将军府可是每个人都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

「可以这么说，」孟杭舟斜眼瞟我，「你也想学？」

「我那花拳绣腿足够强身健体了，够用了够用了。」

我连连摆手，就那花拳绣腿，也是龇牙咧嘴练出来的。

「怪不得今晨侄媳妇在梅花桩上打拳，将军府出来的就是不同凡响。」

孟杭舟听我自言自语，眉头一皱，「母亲不是身子不爽？」

「对啊，就是不爽才要打打拳出出气嘛。」

那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你信？」

我小鸡啄米式地点头，「我觉得没毛病啊，很有道理。」

抬头一瞬间捕捉到孟丞相在翻白眼。

进了正堂，将军府的老太君端坐在上首，左右手围坐着两位儿媳，另几位参宴的夫人分坐在两侧。

孟杭舟上前一步，在堂中站定，抬手作揖，「孙儿恭请外祖母顺安。」

我落后一步，跟着做了个万福礼，「老太君万福。」

下首几位夫人纷纷夸赞孟丞相玉面郎君、器宇轩昂，顺口恭维老太君家中的晚辈个个都是才貌双全。

孟杭舟面上清冷孤傲，似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介绍起我来。

「外祖母，这位便是鹿田孟山长之女，孟誉心。」

这话像是炸了锅了，夫人们面色一变，纷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谁都知道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没想到居然是鹿田孟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