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义栋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瓶,抬起了头。
“姐姐去哪里,栋栋就去哪里。”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两行泪水无声从沈书妤脸颊淌落,她将药瓶内的白色药丸倒出来,眼中尽是绝望的悲恸。
沈书妤吞下一半的药丸,然后将剩余的递给沈义栋。
沈义栋心智不全,但他还是辨得出这不是糖果。
他虽疑惑,但还是接过药丸:“姐姐,吃完这个可以给栋栋煮碗面吗,栋栋肚子饿了。”
闻言,沈书妤只觉一阵心酸。
她看着沈义栋充满希冀和信任的眼眸,心底的防线像被什么击溃。
沈书妤一把夺过沈义栋手中的药丸,再扔进垃圾桶,随即跑去洗手间使劲挖喉咙。
“呕——”
她吐了很久,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
她使劲用冷水洗着脸,想让自己清醒。
缓过来后,沈书妤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狠狠甩了一巴掌。
刚才她做了什么?!
沈义栋走到洗手间门口,静静看着沈书妤,表情有些可怜。
“姐姐,你不要栋栋了吗?”
沈书妤擦了脸上的水珠,走去抱住他。
她脸上的泪水无声流淌,心如刀割。
因为,她给不了弟弟任何回答……
第二天。
沈书妤到医院上班,但整个人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无法胜任医生的工作,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老天留给她的时间,甚至还不能好好安顿弟弟往后的人生。
沈书妤给科室主任递交了辞职申请。
领导虽不知道沈书妤的病情,但也看得出来她脸色每况愈下。
“好好休息一阵,咱们科室随时等你回来。”
沈书妤心头微暖,将道别的话咽了回去。
走出办公室,她在拐角处看到了傅灼。
正要绕道避开而行,傅灼却朝她走了过来。
“你要辞职?”他看着沈书妤手中的资料,蹙起了眉。
沈书妤面色平静:“嗯。”
“为什么?”傅灼眉头拧得更深。
沈书妤垂着眼睑:“倦了,想换种方式生活。”
傅灼看着她,眸底情绪涌动。
“你忘了当年在医学院说过的话?”
沈书妤低着头,睫毛有些轻颤。
她没忘,和他在一起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阿灼,你毕业后什么打算?”
“做不了行侠仗义的剑客,就做救死扶伤的医生。”
那时候的她挽着傅灼的胳膊,与他一起拉钩许下承诺。
“那说好了,我们毕业后要一起去桐城医院,谁也不许抛下谁。”
“好,一起做医生干到退休,谁先离开要受惩罚。”
现在,是她要先离开了。
她所接受的惩罚,大抵便是生命的代价。
傅灼眼中有些失望:“我以为变的是我,原来变的人是你。”
沈书妤微愣,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她看着傅灼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心情恍惚。
曾经的种种在一起浮现在脑海中。
他的好,他的坏,他给到自己的所有一切。
“傅灼,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少喝酒,少熬夜。”
沈书妤嗓音有些发颤,但她竭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肩颈不好要多去做做按摩舒缓,还有放在干洗店的衣服要抽时间去拿……”
傅灼看着她,心情莫名沉闷。
她说的话,听起来不像是辞职离开,而是病房中癌症患者和家属间的生离死别。
“沈书妤,我没同意分手。”傅灼沉声道,“你没权利单方面结束一切。”
沈书妤微顿,随即扬起一抹苍白的浅笑,淡得一晃而过。
“当初在一起是你单方面决定的,现在分开我来决定,刚好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
傅灼的脸上涌上一抹愠色:“好,很好。”
他攥紧拳头,似在极度隐忍着情绪。
最后再看了沈书妤一眼,他转身离开。
沈书妤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一点点泛红。
或许,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这样看他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