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谢苒死了
“顾白芷,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给苒儿赔命!”
好痛!
顾白芷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感觉一只铁箍般的手掌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男人的声音凶厉冷酷,让人浑身发寒。
随着他的动作,手下**的脖颈霎时布满了狰狞的红痕,血管都暴突起来。
脖子好疼!快要断了!
“放......唔…我没…”
她艰难的挣扎,却一点没有力气,浑身好像灌了铅,手脚都不听使唤。
仿佛这个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
男人看她挣扎,掐着顾白芷脖子的手也愈加用力。
顾白芷被掐的翻白眼,脸憋得青紫,她想要掰开男人的手,却根本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
她只能感觉胸口越来越闷,心跳声大的要把耳朵震破,血液在全身奔腾!
在这个瞬间,一段记忆的碎片冲入脑海。
昏黄的水面,挣扎哭闹的小女孩......
顾白芷在濒死中,恍惚明白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原本的身体,而是附体到了一个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这个女子和自己同名同姓,却是一个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后娘。
平日对继女继子百般打骂,今日又把继女推入河中,致使那女孩濒死。
所以这个男人才要杀了自己......
可她不想死,还是替别人背黑锅这么窝囊的死!
谁来救救她!
眼看顾白芷已经要断气了。
屋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带着哭腔喊道:“爹!您快去救救小苒,大夫说她撑不住了!!”
脖子上的手蓦然一松,男人的身影如一道风消失不见。
屋内重归死寂,只有顾白芷剧烈的咳嗽声。
“噗!”
顾白芷咳了十几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是她刚刚被掐的太狠,又拼命挣扎,不慎咬住了舌尖。
现在舌头还在不断出血,一个巨大的豁口裂开着,满嘴都是铁锈味儿。
嗓子疼的跟裂开了似的,顾白芷摸索着起身,想找找有没有水缓和嗓子的疼痛。
她才一动,发现身体沉重的很,衣服都湿漉漉的,好像才从水里捞起来。
顾白芷用力撑了好几下,终于坐起来,倚着床头下去了。
她一走一颤,腿一直发抖,脚腕上传来异常的疼痛感,像是扭着了。
顾白芷忍着浑身的不适,借着月光墨香看向旁边,却被吓了一大跳。
月光下,柜子旁的铜镜显示出影影绰绰的人像。
但里面那个肥的将脸撑成如同一块大饼,五官都被挤得眯缝了的人是谁?!
顾白芷惊恐的抚摸上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眯眯眼里满是恐惧,更加丑了。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也是又粗又圆,手指头好像一个个白萝卜似的。
这就是她的新身体?
性格恶毒残忍,还长这么狰狞......
顾白芷叹气转身打量这屋子。
月光从窗户里漏进来,照亮一个角落。
即便是没有太多光线,也能看出这屋子的残破。
漏风的窗户,除了桌子,床和一个柜子除外什么也没有,地上也是乌突突的泥土地,连普通的砖瓦都没有。
一穷二白。
等等!
刚刚脑海的记忆碎片说,这具身体的相公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谢砚青......!
顾白芷头皮发麻,那不是将她顾家满门流放的大夏开国皇帝的名字么?
当年谢砚青起兵造反,生生的打入皇城,将所有皇室坑杀。
那日的死人之多,甚至血染了国都,每一块地砖都是红色的,每一处都有人的残肢。
那场面,顾白芷一辈子都忘不了。
顾家老太爷作为前朝太医令,抵死不从,不奉谢砚青为主,被判举家流放,这还是谢砚青不在乎区区太医,手下留情的结果。
所以她现在就是谢砚青杀的第一个人,那个传说中让谢砚青走上歪路的恶毒继室?!
意识到这一点,顾白芷满心绝望,颇感生无可恋。
她就是救人落水而已,为什么老天这么对她?
竟然重生在这样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枭雄身边,完全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今天这事,作为开国皇帝的发家史,自然流传甚广。
顾白芷知道的就是,谢砚青的女儿谢苒被恶毒的继室推入河中,高烧而死。
谢砚青本来应该去参加科举考试,但因为女儿的事情中途回转。
他天生倒霉至极,做什么都不顺,回程的路上遭遇了意外,与人撞车,腿也受伤了。
即便是拖着病体,他也赶了回来,但只迎来女儿无法救回的噩耗。
谢砚青盛怒之下杀了顾白芷,入了牢狱。
从一个有大好前途的秀才公成为阶下囚,还变成残废,只等秋后问斩。
儿子谢渺也因为妹妹的死,和父亲的入狱,无人照顾,受尽欺凌,完全无人遏制,变得阴狠毒辣。
他天生神力,行事无人看顾,年纪不大,手上就沾染了好几条人命,被官府通缉。
而谢砚青不甘秋后问斩的命运,设计狱卒逃出牢狱,父子二人,联合起来,落草为寇。
灾年之后,直接起兵造反了,一路势如破竹,直逼皇城,最终谢砚青成功登上了皇位,但儿子谢渺也在最后的斗争意外而死。
本来顾白芷以为这都是为了洗白谢砚青编造的,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谢苒一死,她绝对活不了!
“谢苒......”
嘶哑粗粝的声音从顾白芷口中发出。
必须救下谢苒,这是自己活命的关键!
虽然身体多处疼痛难忍,但顾白芷没有时间考虑自己。
她艰难的扶着墙出去,脚腕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也没有顾及。
谢家很小,当然是在顾白芷眼光看来。
穿过里门,到了前门的院子,那里灯火通明,人群乌糟糟的围着,门外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村民。
顾白芷透过人群缝隙,一眼就看到了谢砚青。
他身形颀长,俊挺如竹,和周围黑突突的村里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彷佛一只白鹤傲立世间。
顾白芷眼神不由得凝固。
她曾在十年后,叛军入城的时候看过谢砚青一眼。
相比于十年后的谢砚青,现在的他除了少了一些沧桑,和自己当时看见的完全一样。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尤如刀削斧凿,被老天爷精心的刻画过,好看的让人眼晕。
明明穿的是打补丁的老旧长衫,却从骨子里隐隐散发出一股尊贵气度,是个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人物。
当时他穿着盔甲,满身肃杀,打马而过,满京城的人无不跪服,,尊贵无匹,犹如天神。
可现在,那个男人,却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顾白芷猛然一怔。
谢砚青拉住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低头恳求,深邃的眼眸里布满哀伤。
“吴大夫!您再看看苒儿!她一定还有救!求求您!”
顾白芷能清晰的看见,谢砚青脏污的下摆,还有不自然颤动的左腿。
据说谢砚青上阵杀敌,中了七刀都勇猛的将来者全部斩杀,不喊一声疼,被朝廷大军围困,封入雪谷一月,都不见退缩,依然智计百出,大败朝廷。
可此时,他却对一个乡村大夫,说出了求字。
尊严,面子,在谢砚青哪里,都不如谢苒的命重要。
那老头一脸不耐烦,满是不屑:“不是我见死不救,谢砚青,你这闺女本来就身子弱,还落了水,现在是风邪入体,回天乏术,除非有几十年的老人参替她吊命,不然死定了!
我总不能倒贴钱给你救吧?要不现在给我一百两,我试着给你救,要不然准备后事吧!”
“救!一百两我出!”谢砚青沉声道:“吴大夫,我谢砚青对天发誓,一定不让您赔钱,我就是拼死也会把诊费凑齐给您!您知道的,我有秀才功名,银子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不是我不信你,你的倒霉劲儿你也知道。”吴大夫狐疑的看他:“空口白牙的我可不信,你至少得给我十两的定金。”
谢砚青眸色一沉,转身看祖母周氏:“祖母,您先借我十两银子作定金......”
谢砚青还没说完,谢家老大媳妇儿张氏先炸了:“谢砚青,你疯了!那钱是大家的,怎么能让你给谢苒那瞎子用!你当家里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谢渺跟个小牛犊一样冲上去,把张氏顶了个跟头:“你闭嘴!那钱分明是别人赔给我爹的!我妹妹凭什么不能用!”
张氏摔在地上,气的发抖,哭天喊地的:“我这还不是为了谢家着想,一个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可是谢家老少还要活啊,家里这境况,没了一两银子,大家都要喝西北风去吗?”
张氏哭天喊地的,可她的话毒是毒了点,但是也有道理。
周围的村里人听了也是咂舌,不停的窃窃私语。
庄户人家,几十文都是大钱了,莫说一两银子,那都可以抵得上一家人半年的吃喝了。
更别说谢家还供着两个读书人,更是穷的叮当响。
谢家之主,祖父谢仪终于开口:“你们几个,拦住砚青和谢渺,老三去把苒丫头抱出来,找个地方埋了。”
谢家男人轰然而上,一部分拉住谢砚青,生生把他从吴大夫身边扯开。
谢老三抱出来一个细瘦的小女孩,就要往外走。
“放开她!”
谢砚青眼里一片血红,目呲欲裂,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抓的死死的。
谢渺虽然人小力气大,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被谢家老大和大儿子合力按着,动弹不得。
“不要,小苒!你们滚开!”
谢渺眼睛充血,竭力挣扎,手腕被压着,翻转了角度,细嫩的骨头几乎要被折断。
看到这些人要把谢苒抱走,顾白芷忍着强烈的喉痛,努力大声道。
“住手!谢苒......有救!我......能救......”
顾白芷终于挪了过来,她脚已经疼的没有知觉,脚踝肿的跟馒头一样大。
她费劲力气一喊,嗓子又是撕=裂开,一股血腥气弥漫在喉间。
这闹哄哄的场景齐齐一静,所有人的目光惊愕的看过来。
待看到是顾白芷在说话,那些人瞬间鄙夷起来。
“顾白芷?她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人吴大夫可是县城里赵记药铺的坐堂大夫,说了治不好了,她还有什么法子!”
“笑死人了,就是她把谢苒推到河里的吧,现在还在装什么?”
“莫不是嫌谢苒死的不够快,想要再推一把?真毒啊,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得罪她了。”
“还能怎么,后娘心狠,也是寻常。”
顾白芷才顾不得他们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她拖着步子,忍着走一步踩刀子一样的疼,想去给谢苒把脉。
“滚开!”
谢砚青一声厉喝,一下子就挣脱开了谢家人的钳制,他猛然冲过来,夺回谢苒。
同时将顾白芷撞的一滚。
“咚!”
一声巨响!
顾白芷身体本来就行动不便,身体又沉重,她一下子就磕到了地上摆着的一块缺角石磨上,带着锐角的石墨边沿立刻将她额头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血蜿蜒留下,顾白芷眼前全是一片金星,几乎昏过去。
好疼啊......
顾白芷疼的颤抖,看见谢砚青仇恨的眼神,更是委屈的难过极了。
她只是想救人而已。
但谢砚青可不这样认为,他抱着谢苒,眼神里全是煞气:“顾白芷,你不要以为如此惺惺作态,我就会放过你,苒儿死了,你也活不成!”
谢砚青说完就走,准备找其他人救谢苒,但他刚迈出一步,衣摆就被扯住了。
“你出去也救不了......再有一炷香......谢苒真的没救了,我有顾家的家传秘法,让我试试。”
顾白芷抬着头,脸上全是鲜血,翻卷的皮肉看的让人害怕。
换做旁人,此时早就晕过去了吧。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坚持的拉着谢砚青。
“我可以......救她......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谢渺已经被放开了,他眼里带着泪,抬起自己的小拳头就朝着顾白芷挥舞过去:“我打死你这个恶女人!都是你!你滚......”
“渺儿!”
谢砚青突然厉声一喝,制止了谢渺的动作。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白芷,带着审视。
顾白芷不闪不避开,眼神坚定。
那双眼,甚至超过了她肥胖难看的容貌限制,只让人感觉清透,澄澈,有种让人莫名相信的魔力。
顾白芷家里是药材商,......或许真有法子?
谢砚青手紧了紧,长长如鸦羽的眼睫微垂,满是冷漠,却也好看的动人心魄。
“顾白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吴大夫登时急了:“谢砚青,明明拿钱就可以救你女儿,你竟然信这个愚蠢的妇人?”
谢砚青没有理会,只是放开了护着谢苒的手,让出了给顾白芷治疗的位置。
顾白芷赶忙去搭脉.
刚一搭上,顾白芷心立刻凉了。
谢苒的脉,已经完全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