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于舒被赶出去后，容拂砚倾身把小姑娘从冰凉的地砖上抱起来。

让她坐在办公桌上。

男人唤醒办公室人工智能，让它锁门并拉上所有窗帘。

再准备一杯温水和白巧克力。

夏吟芒喜欢密闭幽暗的环境。

因为童年的一些经历，这样她会有安全感。

容拂砚抽出纸巾，一点点，极为细致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痕。

夏吟芒的眼泪越掉越多，怔怔地注视着他，最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

她暗恋这个男人很多年。

他陪伴了她的少年青年。

她是他私人社交界限内，唯一可以久待的，除亲属外的年轻女性。

容拂砚慢慢抚摸上女孩的长发，十足的耐心，“受委屈了？不怕。”

尽管从那清泉击石般的嗓音里听不出，但熟悉他的人能一下从他的动作和神色中看出怜爱的意味。

——那张一贯淡漠的美人面孔，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柔和？

夏吟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拂砚也不催她，只是无声地哄，再端过机器人送来的温水一点点喂。

就像夏吟芒十岁来到容家时，他照顾她一样。

“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女孩冷静下来，抽噎着埋首在他颈间。

容拂砚不会觉得她幼稚好笑，只因为这么个理由就哭成这样。

见夏吟芒不哭了，男人轻轻把人从自己怀里推开，起身去休息室。

“等我一会儿。”

夏吟芒贪恋地望着他的背影，拍拍滚烫的脸颊，深呼吸几次，终于展开全然的笑意。

太好了！

她真的重生了！

她不要容拂砚悄悄离开，不要容拂砚苦苦压抑所有的感情。

更不要，和容拂砚天人两隔。

男人患有一种罕见的骨髓病，发病期五到十年，全球病例不超过三万例。

目前没有切实有效的治疗办法，最好的结果就是和轮椅为生，但寿命最长也只有四十二年。

容拂砚病逝于三十一岁。

也就是四年后。

但是距离容拂砚悄悄丢下她去国外治病只有一年了。

前世她拿出大半资产去资助医学研究，终于看到了阶段性的突破，可她没能得到确切答案，就死在了做公益的路上。

但起码有进步，这次她一定要抢在四年前，推动特效药的研究成果。

思忖间，男人已经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走过去示意女孩回家。

两人和家人都住在容氏老宅，除非工作忙，容拂砚都会回家住。

正值暑假，家里其他人都出国旅游避暑了，只剩他俩。

*

一路上，男人看起来在平板上处理工作，其实余光在暗暗关注靠着车窗的女孩。

他有些担心。

毕竟以往女孩从不会这么失落沉默。

像娇养的玫瑰突然被疾风骤雨倾打，摇摇欲坠却又勉力撑住的模样。

容拂砚低叹口气，放下平板，“要不要过来。”

夏吟芒撇撇嘴又想哭，忍住了钻进男人怀里，一下一下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沉木香，噙着泪珠慢慢睡去。

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自从容拂砚病逝，失眠是常态。

她只有累极了才能借助药物休息，然后再从梦中惊厥，哭喊着小叔叔别走。

深夜里，只余满室寂寥。

容拂砚小心翼翼地搂紧怀里皱眉不安的小姑娘，在她看不见的时刻，眼神是少有的迷茫和挣扎。

心中翻涌着想要肆意宠爱她满足的冲动，

和及时止损早点离她而去，不要让她越陷越深的理智。

两种想法快要撕裂他，但面上仍旧是那副清冷谪仙的绝艳模样。

只有搂着女孩的胳膊在隐隐颤抖。

——发起病来，他的骨头缝里都在疼，完全控制不住。

容拂砚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全南城最顶层的贵公子，在患病之前，还从未过这么失态的时候。

即便疼得想发狂，可男人依旧不舍得松开夏吟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搂抱着，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到老宅别墅群。

抱着女孩下车时，脚底刚接触地面，双腿和脊背就是钻心的疼并且伴随着僵硬的状态。

容拂砚站在原地咬紧牙关缓了几分钟，才慢慢抱着女孩进去。

满嘴的血腥味，让他都闻不到夏吟芒的气息了。

等离开女孩的卧室，容拂砚的眸光重新变得冷静漠然。

他不能再犹豫。

距离他定下的出国日期还有不到一年。

再不吃药，他或许下个月就会瘫痪在床。

他不愿意这样。

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他要给他家小姑娘铺好以后的星途，要给她留花不完的钱，要……要让她忘了他，像童话一样幸福地生活。

*

夏吟芒几乎睡了一天一夜。

家里都是让她安心的气息。

睡醒后夏吟芒都有点懵了，迷迷瞪瞪地出去找人，容拂砚正坐在二楼中台的休息区域办公。

听到动静，抬眸看来。

天顶的玻璃过滤了外面刺眼的阳光，柔和成滤镜般的光线洒在倚在软椅里的男人身上。

容拂砚即便在家也穿着正装一丝不苟，潋滟却又冷淡的深邃凤眼藏在透明镜片后。

唇色没什么血气，像抹了浅杏色的口红。

五官轮廓格外的精致俊美，线条流畅骨相绝佳，是画都不敢这么画的性感。

——其实是很男狐狸精的，不，像男蛇妖，是那种明知带着毒却不自觉被引诱的，危险又强大的魅力。

夏吟芒呆呆地想着。

容拂砚的脸比他的地位家世成绩更早出名，所以在夏吟芒到容家之前，他每年去佛寺住一段时间。

用容母的话说：压一压那种不经意泄露出来的诱惑和攻击性。

夏吟芒有时候想，容拂砚对外和生活里那古板严苛的性格就是这么被养出来的。

不过他是家族继承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对她，现在回看相处痕迹，是越临近他出国的时间，他越放纵。

想趁着最后的那点点时间，编织一场可以重复回忆的美梦。

夏吟芒凑过去刚想坐下，容拂砚就站起身，“我去公司，你在家好好休息。”

他开始保持距离。

夏吟芒乖乖点头，等确定人走了，立刻换衣服出门。

她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抱着他撒娇。

是想办法撞破他患病的事，然后顺理成章地参与。

夏吟芒花钱找了**派人在各大医院外蹲守。

并且买了微型摄像头，安在了容拂砚的卧室和书房茶室等地方。

终于在几天后，被她逮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