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又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年纪稍长,又跟陈书辛颇为相似,陈樱立即就知道了,他就是她的大伯陈广胜。
周芸手忙脚乱地掐人中,将陈书辛弄醒。
陈广胜看着濒临死去的二弟,目光丝毫没有波动。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陈书辛,浑身都是不可冒犯的威严。
只听他开口道:“陈书辛,你气死老父。陈家已经将你除名了,你不再是陈家的人。”
“现在带着你的家眷快走,别在这里阻碍我们陈家办丧事。”
陈书辛不敢置信地抬头,硬是将胸口涌出的血腥味压下。
他在妻子和女儿的搀扶下起身,目光定定地望着陈广胜,声音低沉道:“大哥。”
陈广胜不耐烦地甩袖,厉声道:“你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你活活气死老父,还给陈家蒙羞,让陈家儿孙无颜见人。”
“陈书辛,你以为你还是当年光宗耀祖的陈书辛?”
“错了,你现在是陈家的罪人,是整个保宁村的罪人!”
陈书辛从未见过他大哥这副模样,咄咄逼人,恶语相向。
就算老父亲真的是因为他而死的,可他只是想祭拜一下。难道他这个当儿子的,连磕个头都不行?
陈书辛勉强往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有人端着一盆脏污的水一下子泼了过来。
陈樱想也没有想就挡在她爹的面前,“嘭”的一声巨响,那人连盆也摔了过来。
“滚,你大哥拦着你那是给你留面子。陈书辛,你要再敢往前走两步,你信不信今天我就让你给爹偿命!”
周围的村民都上前去劝着,生怕陈广胜的媳妇廖春花真的闹出人命来。
远处,今日吊唁的客人坐了好几桌。
许多探头来看,多是想凑一份热闹,看看如今陈书辛的下场。
其中一人愤而起身,可下一瞬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拉住了。
“顾爷,他们欺人太甚。”男人不甘心地坐下,脸都气青了。
那个叫顾爷的人抬首,目光落在院外的小姑娘身上。
她挡住了那一盆脏污的水,身上湿了大半,可身体却站得笔直笔直的。仿佛一颗沙漠里的白杨树,任凭风沙再大,也能屹立不倒。
这会她的手已经握了起来,看样子已经忍到了极限。
“你去管什么用?让他去!”叫顾爷的人开口道,目光看向角落里的清瘦身影。那人猫着身,躬着背,一双手揣在袖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
可男人的视线顺着看过去,目光忽而一亮。
陈书辛举步维艰,周芸从未见过乡下妇人撒泼的架势,心惊胆战。
陈樱和陈嘉像两条小狼一样,愤恨地盯着那伙欺负他们的人。
陈书辛眼看是进不去灵堂了,便想远远跪下给他爹磕个头。
可就在他双膝缓缓跪下,陈樱却将身后的木盆拾起,快速地垫着她爹的膝盖下面。
“这……”
众人窃窃私语,皆不知这陈樱到底想干什么?
可陈樱却突然上前,端起一旁的凳子往回走。陈鸿峰追上前去,陈樱凳子一甩,厉声道:“你爹娘坑了我爹娘多少银子的事情咱们等会再算,这凳子你敢抢,今日我要你的命!”
“你……”陈鸿峰被陈樱的气势所震,一时间傻傻地看着她将凳子端了过去。
陈樱扶着她爹坐下,从板车底下抽出一把生锈的柴刀出来。
“嘭”的一声,陈樱将木盆砍成两半。
“你干什么?”陈三和厉声质问。
“干什么?”陈樱冷笑。
她提着柴刀,目光阴翳地盯着陈三和道:“这是三叔吧,咱们见过面的。当年你跑到京城来,说是家里闹饥荒,让我娘借你二百两银子,你忘记了吗?”
陈三和恼怒道:“什么二百两银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想吓唬谁?”
陈樱冷笑,目光犀利地盯着陈三和道:“你不承认没有关系,横竖现在我也没有借条。”
“不过你要知道,你那二百两银子也算是我爹的家产,你借了不还只要我爹上报官府,你同样要交出这二百两银子。”
陈三和大怒,他根本没有借过这二百两银子,只听他愤恨道:“你别胡说,那二百两银子是你爹说拿来给家里买地的,不是我借的!”
“那地呢?”陈樱再次质问,目光冷嘲。
周围的人都回过神来,陈三和也立即暗恼上当。
陈广胜站出来道:“你别诳你三叔了,就算你爹给家里买了地,可也改变不了他气死你爷爷的事实。”
“那二百两银子就当是你爹孝敬你爷爷的,现在你爷爷已经过世了,你们赶紧走,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陈樱往前两步,大声道:“报官啊,报官好啊!”
“劳烦大伯快点报吧,我都等不及了。你既然说我爹气死了爷爷,那证据呢?据我所知,我爹出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从来只听过急怒攻心猝死的,还从未听过被气缠绵病榻数月,连不孝儿子都不打骂一声就过世的?”
“莫不是爷爷听说我父亲出事,想同大伯三叔商量分我爹一份家产,大伯三叔情急之下害死爷爷的?”
“你放肆,你一个小姑娘家,谁准你敢说这样的话?”陈广胜气急,就要冲上来打陈樱。
陈樱举着柴刀急急地冲过去,陈广胜见那势头,吓得连忙往后退。
众人一看不好,纷纷上前劝和。
陈樱冷嗤一声,挥舞着柴刀道:“知道我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吗?京城!”
“我见过的死人加起来比保宁村一村的人还多,你想吓唬我,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你……”陈广胜气得半死,指着陈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三和也心虚得很,一伙人守在灵堂外,一看就要想办法抢夺陈樱手里的柴刀。
可陈樱是个聪明的,她身后没有别人,怪只怪陈家人一心只想守着灵堂不让她们进去。
这回谁敢动,她立马用柴刀对准谁?
“我告诉你们,别拿爷爷的死来逼我爹。这个罪名我爹可不会担,你们要是真的底气足那就报官啊,让官府的人好好查查我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还有,村里的私塾是我爹出资办的,陈家的田地有一半是我爹出资买的。你们想撇清我爹,可以。”
“我这就带着我爹去县衙,去告诉县老爷,陈家还有一半家产该抄的,保宁村私塾该撤的,到时候我看你们还守不守得住陈家的家业?”
陈樱说完,便收起柴刀准备扶着她爹上板车。
陈广胜和陈三和的脸色很难看,他们给几个小的使了个眼色。
很快,陈鸿峰带着几个陈家的孩子冲上前去将陈家的板车给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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