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街尾新来了个说书的先生,案几上放着一个大茶壶,每天讲着好些我没听过的故事,从王侯将相讲到大罗神仙,古往今来,天上地下。
然而,每每讲到关键处,他总是敲过醒木,顿上一顿,故意卖着关子,从大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喝。
这时他的徒弟便会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盘子,到底下来收铜板。
欲知后事,二十文钱一个。
傍晚时分,若是包子还没卖完,我总是厚着脸皮让双双帮我看一会摊,自己跑到这里听上一会书,才同她一起回家。
双双卖包子总是比我快上许多,我猜测一来是因为她学着李婶叫卖,十分热情,二来是她那生得沉鱼落雁,总能吸引来一些世家公子停下来买包子,和她说几句话,偷偷看上几眼。
这样灿如春华而明媚的姑娘,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个男人。
周老爷家的小公子周肃言那日神神秘秘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我摊开手拿出来一瞧,若是会说话,定然会惊叫一声。
是一个鸳鸯荷包。
天爷,我可不喜欢男人。
看着我惊诧的神色,他立刻觉察出不对,又羞又恼,小声道,「傅哑巴,你想什么呢,我看你每日同双双一起走,想托你帮我转交给她。」
荷包里头是一块成色上呈的雕凤白玉簪子。
接着他晃了晃腰间的钱袋,「事成之后,五十个铜板。」
我却并不是为了这几个钱,周家家财万贯,周肃言为人端正,又是举子,若双双能与他在一起,倒也算是般配。
双双散了值,替我将包子卖光后,来说书的地方找我。
我们一同走在青石板路上,阳光透过树叶参差不齐的斜射在路面上。
我将周肃言托我转交的荷包掏出来递给他。
她接过荷包,拿出其中的簪子,面露喜色,问道,「给我的?」
我点点头。
平时一路上她的话并不少,唧唧喳喳的,像一只小百灵鸟,说说晌午吃了什么、办了什么差事。
今天收下荷包后竟然红着脸一句话也不再同我讲。
第二天,她怒气冲冲的来找我。
「这个荷包是周肃言让你给我的?」
我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要会说话才是,我心说。
她要把东西还给周肃言,我急忙制止了她。
我已经答应了他,怎么能又反悔呢。
于是她又气冲冲地走了,虽然还照常同我一起回家,却好几天没有和我说话,也不再帮我卖包子了。
冯轲来买包子时一副看戏的表情,笑说我真是块木头,即便如此还不知道双双的心意。
原来双双本以为那簪子是我送给她的。
冯轲说,收了人家的簪子,就算是受了人家的心意。双双不愿意收周公子的簪子,却愿意收下你的。
「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双双的心思吗。」
我一下子明白了,于是将铜板还给了周肃言、
我可不能才五十个铜板就把双双卖给不喜欢的人生娃娃。
我每天拄着脑袋苦思冥想,怎样双双才会不生我的气。
冯轲见我这样如此可怜,为我献了一策,他故作玄虚道:「为今之计,只有一字哄。」
这个计策便是由冯轲先将双双引过到我的摊子前,我再假意中暑晕过去。
等片刻之后我再佯装刚刚醒过来,向她认个错,服个软,再在荷包里装上一支新的凤簪送给她。
冯轲不愧是十里八村最会骗姑娘的男人。
在我娘的教导下,我练习了一个月才雕出一个凤凰形状的簪子。
娘凑近一看,「你这只大公鸡掉的不错,也算出师了。」
我眉毛拧在一起,尴尬的笑笑,这是凤凰。
我娘没读过书,不知道凤凰,若是双双准能一眼就认出来。
冯轲按照约定将双双引到我的包子摊前,我佯装中暑,直挺挺地向后仰了过去。
这一下摔得我疼出了眼泪,把头都磕破了,我「唔」地一声,抱住头坐起来,实在没法子闭上眼睛装晕。
但至少殊途同归。
双双连忙敛起衣服,蹲在我身旁,小心翼翼地替我揉着脑袋,终于肯同我讲话了。
「怎么这样笨,站着也能摔倒。」
我顾不上疼,从怀中摸出荷包,伸手放在她的眼前。
她眉心微蹙,偏过头去,眼底升起一丝冷淡,大约是会错了意。
我拽了拽她的袖子,比划着,指着自己。
「这次是你送的?」
我点点头。
这么烂的雕工自然是我。
我打开荷包,将里边的雕凤木簪拿出来给她看。
她接了过来,展颜轻笑道,「你这公鸡雕的真神气。」
我眉毛拧在一起,尴尬的笑笑,这是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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