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妇人打骂不听话的儿女,多半都是用她做对比;村里老人坐在树下闲谈,多是吹牛自己见过的世面,大都是建安侯府如何,话题中当然会提及顾希音,都赞不绝口;小伙子们一起上山干活,也相互调侃是不是看上了顾希音……
但是无论多少人说,他几乎没有听过她的负面评论。
顾希音准备洗手和面做面条,闻言淡淡地笑道:“为了活着呗。”
她不敢倒下,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人设不能塌,吃亏当作占便宜,不敢冒头,只求平安……这将近七年来,她受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你很好。”徐令则不是个会说话的人,看着她的脸色,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特别想安慰她;然而他笨嘴拙舌,只能憋出这三个字。
“你也很好。”顾希音展颜一笑,低头揉面。
原本以为凶神恶煞,相处下来却发现内心温润。
(呵呵,这话说得太早了。)
徐令则看见水开了,道:“我去杀鸡。”
“不用,我自己来。你帮我把菜摘了,算了,你也不会,坐着就行。”
顾希音提着菜刀,拿着小碗出去,抓住鸡脖子,利落地一刀下去,把鸡血放到碗里。
芦花鸡“扑腾”几下,很快没了生气,再也动弹不得。
徐令则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但是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端了木盆和热水出来,道:“我收拾吧,收拾不干净你再来。”
竟然看出来了她的嫌弃?
顾希音很高兴有人来帮她做基础工作,不干净的地方她再处理,反正他自己都提出来了,也不怕抹了他面子。
于是她欢快地答应:“好,我去擀面条,做菜。”
徐令则把鸡收拾完,厨房中已经传出诱人的香气。
“弄得很干净嘛!”顾希音走过来蹲下“检查”一番,由衷地叹道,“我把鸡炖上,咱们先吃饭,蘑菇鸡汤留着晚上吃。”
“好。”
徐令则洗了手,看她手脚麻利地把鸡炖上,和她一起把面条小菜都端到屋里。
顾希音用大骨头汤做底,汤面十分鲜美,上面卧着鸡蛋和厚厚的酱肉片,飘着青菜,色泽鲜亮,令人食指大动。
爽口的木耳拌黄瓜,十分下饭。
顾希音吃了一小碗面,徐令则吃了一大……盆。
顾希音目瞪口呆的神色令徐令则脸色发窘,他强作镇定道:“顾姑娘手艺太好,我又饿了太久,吃了姑娘几日口粮,实在……”
“不不不,没有舍不得的意思。”顾希音摆摆手,“我这是崇拜。”
话一出口,她觉得这个理由尴尬得快要让人掉鸡皮疙瘩——她崇拜饭桶干什么?
“我怕把你撑坏了。你去院子里走动走动,我准备热水和药材给你处理伤口。”顾希音恨不得夺路而逃。
“好。”与一个正当妙龄、明艳动人的姑娘同处一室,孤男寡女,是徐令则从未有过的体验。
埋头吃饭尚觉自然,等吃完饭,两人隔着窄窄的炕桌四目相对,他顿时觉得尴尬。
“你出去烧水先洗个澡,避过伤口。”顾希音忽然觉得这样更好,“衣服我替你买了一身,先换下来,其他衣服我晚上给你做。”
徐令则原本都要往外走了,闻言顿住脚步,长揖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定回报姑娘大恩。”
“言重了。”顾希音侧身避过,笑笑道。
徐令则洗澡的功夫,顾希音拿着菜刀锵锵锵地开始剁肉馅。
面已经醒好了,一会儿她要做一锅肉包子。
剁肉的同时,很多想法涌入了脑海中,让她觉得头脑之中也嗡嗡的。
“顾姑娘,我来吧。”徐令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站在厨房门口,一身鸦青色男装,逆光而立,挺拔俊秀。
他发梢滴着水,眼仁如漆,被长睫笼下的阴影遮住了情绪。
顾希音再一次没出息地被他惊艳,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徐令则,你这张脸还能要吗?”
徐令则显然呆住了,眼底的沉着也被打乱。
顾希音扶额:“……我不是骂你不要脸。我的意思是,你这张脸,实在太招人了,能这么出去见人吗?”
徐令则面无表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好像越抹越黑了。
这人也太笨了。
顾希音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剁:“你这张脸出去,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
“不确定。”
顾希音:“……还得看我的。走,先去给你处理伤口。”
一刻钟后。
“咬着。”顾希音看着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递给徐令则一块洁白的巾子,“伤口感染厉害,我要用刀把这些腐肉都割掉,会很疼。”
这么能忍,她就不给他用麻药了,否则会影响康复速度。
“不用。”徐令则淡定从容,低头看着右胳膊上流脓的伤口,仿佛在看别人的伤痛一般冷漠,“我能忍住。”
顾希音却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把巾子塞到他嘴里:“能好受些,为什么非要逞英雄?”
徐令则:“唔唔……”
“敢吐出来把你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