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连一向话多的小楠都没怎么开口。
宋昭远给她挑菜她就吃，问她问题她就答。
但也不愿意多说，或直接转而跟我说话。
宋昭远也不在意小楠对他的回避，至少现在看来，小楠能稍微理他一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晚饭之后，小楠拉着我在旁边拼积木，宋昭远大概知道，如果他又加入进来的话，反而会破坏这种欢声笑语的气氛，所以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
等小楠回房间睡着了之后，他还坐在那里。
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相册。
宋昭远手里拿着的那张照片，是他为数不多出现在家庭相册里的身影。
小楠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保姆跟在后面两只手护着她，生怕摔了。但是小楠似乎很喜欢别人在后面追她，你越追她越跑。
照片上小楠笑得很开心，而右上角则有两个不起眼的人影，是我跟宋昭远正笑着说话。
看似非常和谐的家庭日常，但我还清晰地记得，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是宋昭远第一次跟我提离婚。
小楠才这么点儿大，我打心眼里不愿意拆散这个家庭，但是宋昭远铁了心要跟祝思月在一起。
我笑着跟他说：“你知道生下一个孩子有多遭罪吗？你知道从鬼门关回来一趟是什么感觉吗？你只知道去祝思月的床怎么走。”
“我会让你们就这样顺顺利利如愿？除非我就这么死了！”
“我手里也有股份，有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资金链的证据，离婚可以，我随时都可以让整个公司毁于一旦，不信就试试。”
宋昭远也笑了：“姜颜颜你现在真的跟疯婆子没什么两样，你喜欢耗着，那就这么耗着吧，对我来说，没区别！”
我是真的想过跟他玉石俱焚的。
那个时候，我还没从产后抑郁里完全走出来，绝对是什么都做得出。
真的很像个疯子吧。
放在平常，我是没想过用公司来威胁他的。
这家公司可以说是我们一路走来的证明，我们都为它付出了太多时间和心血，宋昭远还调侃，这家公司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以后生的孩子要从老二开始排行。
有次我加班到后半夜，宋昭远走过来拿着一件衣服披到我身上。
他从后面抱着我，诉说他的委屈：“颜颜，我都不希望有小孩了，会不会到那个时候，你眼里就彻底没有我了？”
那个时候宋昭远爱我，会因为我忽略他而感到委屈，我们之间的吵吵闹闹都只不过是调剂。
后来我们终于有了期待中真正的小孩，但是一切已经都大变样了。
宋昭远把这张照片拿给我。
“我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我以后会更多参与进来，会像你一样为这个家做得同样多，好吗？”
我撇了撇嘴，没接茬儿。
我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委屈，波涛汹涌而来。
宋昭远要跟祝思月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哭，我一个人忍受着产后抑郁的时候我没哭，他为了离婚用抚养权威胁我的时候我没哭。
现在听到他这么温柔地乞求，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呢宋昭远？
为什么你不能回到我真正需要你的那个时候去呢？
来得这么迟，而且还可能是一场虚幻。
我打心眼儿里瞧不上。
12
我实在不是很记得，宋昭远到底什么时候跟祝思月搞在一起的。
好像突然有那么一天，他就开始对我有些冷淡。
我试探性地开玩笑问了一句，他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是吗？有可能是最近太忙，有点累了。”
我笑着挽起他的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说知道他最近辛苦，等这个单子谈下来，我们就一起出去旅游吧。
这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蒙在鼓里。
也多亏了这次旅游，我才知道宋昭远究竟在忙什么，累什么。
时间是我定的，那个时候刚好有一段空闲，机不可失。
宋昭远似乎有一点迟疑，但最后还是跟我说：“好，就依你说的。”
在海岛上，秀丽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这段时间的疲劳全都一笔勾销。
但是，宋昭远仍然会心不在焉，偶尔还会对着手机发笑。
我都没有说破。
然而心里的预感已经很不好了。
那天下午，我想去商场，他推脱说一个大男人逛什么商场，他只想坐着喝几杯啤酒，让我想买什么就尽管买。
我接过他拿给我的信用卡，笑道：“这么大方？”
他说：“对老婆当然大方。”
我带着卡在商场里逛了一圈，越来越感觉不是滋味。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很准的。
我在回去的路上查了他的信用卡账单，奢侈品的消费，酒店的订单，感觉心都沉了下去。
恐怕不是老婆，他也可以这么大方吧。
就算是有心理准备，当我打开酒店房门，看到那一幕之后我还是生理性地开始反胃。
我上去就给了祝思月一耳光，然后把他俩的衣服全部扔出了窗外。
宋昭远过来拉我，祝思月就狠狠地把那一耳光还了回来。
我使劲挣脱他的手，在挣扎的过程中，他们两个猝不及防都被我的指甲抓伤，我趁这个机会跑出了房间。
跑到这层楼的大厅中间，我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宋昭远穿了件浴衣跑到我面前：“姜颜颜——”
我使劲打开他的手，然后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直接就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那身白色的袍子接住了我，宋昭远着急地喊：“姜颜颜！怎么了？跟我说话，颜颜！”
13
我查出来怀孕了。
两个月。
医生说晕倒不是大问题，就是在外面中了暑，然后一下气急攻心导致，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宋昭远见我醒了，跑过来问我：“颜颜，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我把脸转到旁边去，闭上眼睛。
过不一会儿，宋昭远的妈妈居然大老远跑过来了。
医生过来跟家属交代一些事情，我问医生：“孩子还好吗？”
医生说：“你放心哈，孩子很好。”
我继续问：“可以打掉吗？”
房间里的医护和病人都沉默了。
宋妈妈笑着把医生送了出去，说小两口闹矛盾呢，劝劝都行了，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她抓着我的手死劝，说我跟宋昭远感情多好，打拼到现在有多不容易，这个孩子是我们感情的结晶，我舍得放下吗？
一番话说得我眼泪直打转。
我强忍了回去，看着宋昭远。
从我醒来开始，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担忧还有愧疚，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宋妈妈使劲拍了他几下，说给我泄愤，他也没有丝毫闪躲或者不耐。
他在这里承诺，在我、他妈妈和他孩子面前承诺，会跟祝思月断绝往来，再也不会做这种事。
他在面前给祝思月打电话，让她辞职，收拾东西走人，任凭她如何哭闹也毫不心软。
我留下了这个孩子，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保住小楠，她爸爸也许是一个混球，但不可否认她是我的天使。
只是我有时候会想，为了孩子不离婚，简直就是一个错误终生的决定。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如野火烧不尽。
最开始因为愧疚，宋昭远会对我百依百顺，产检这些基本的事情，一次都没有落下过。
后来我不方便去公司了，就待在家里休养。有一天他从公司晚归，我还没有睡着，他神情漠然，跟我的交流越来越少了。
我注意到他身上的烟味混杂着一股香水味，所以拿着衣服问他。
宋昭远极为不耐烦：“我都没跟祝思月在一起了，你还想怎样？”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跟宋昭远就开始频繁地吵架，并且再也没有恋爱时小打小闹那种情形了。
生了小楠之后没多久，我明显察觉自己情绪不太对劲。
我尝试过找宋昭远求助，他说：“跟你说了我很忙，你不要多事行不行，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吵？”
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宋昭远妈妈跑过来跟我说，可惜了，如果你生的是一个男孩，也许就不会这样了，没事的，你们还有机会，趁年轻再要一个。
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哪家医生有偏方，哪些中药有效果。
我直接把他妈赶了出去。
然后宋昭远又过来跟我闹一场。
我就是这个时候，收到了祝思月给我发来的孕检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