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归灯火通明,将沈滢秋那双眸子映得透亮。
她吃多了酒水,热得褪下厚实的披风,上身一件绿烟纱的圆领窄袖衫,隐隐露出领口里的桃红色抹胸。
腰肢细软,浑身透着一股甜香。
“你醉了。”晏倾松开手,盯着沈滢秋鬓边的那支双花玉飞钗。
见他目不斜视的模样,沈滢秋不由发笑,眼角眉梢不觉捎上几分春意,“我就知道你还如以往一般古板。”
晏倾道:“你认得我?”
“嗯,早在上一世我俩就已见过面了。”沈滢秋笑意更深。
“上一世?”
看来是醉酒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沈滢秋像只粘人的小猫儿,笑的又软又甜,“对呀,上一世你说钟情于我,要娶我为妻,可我偏生不理你,还为了旁人算计你……”
当初李堇圻和沈芷兰露出真面目,她走投无路,只好去见晏倾。
素白的小脸上带着为见他特意化的淡妆,此刻哭得香腮处泪痕满满,“大人可曾真心实意爱过妾身?”
“李夫人似乎高看了自己。”
他温热的指尖,从沈滢秋那张娇容月貌的脸上划过,可吐出的话语,又那般薄情。
沈滢秋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待你不好,你不喜欢我了也是应该的。”
“没说不喜欢。”
晏倾有点惊讶自己为何脱口而出这句话。
一个模样标志的婢女从里间走了出来,晏倾觉得这人眼熟,似乎是沈府的人,忙招手示意她过来。
姑娘怎么和张巡抚待在一块儿了?
佩环快步走过来,给晏倾行礼,道:“见过张大人。”
“起来吧。”晏倾待她扶住沈滢秋后,才接着说道:“你家小姐醉了,等回去后煮点醒酒汤给她喝,免得醒后头疼。”
“是……”佩环见这位巡抚大人容貌俊秀,又不似老爷语气严肃,便小心地递上一块方巾,提醒道:“大人,您唇上有血……”
将才巡抚大人和姑娘都说了些什么,为何他还受了伤?
莫不是自家姑娘啃了他一口?!
佩环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
“不碍事,你先扶她回去吧。”晏倾背着手,没接。
佩环点了点头,扶着沈滢秋进里间去了。
晏倾直到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视线内,方才回过神,他叹口气,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绢帕拾了起来。
“少爷,给。”家仆青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递了张干净的绢帕给他。
晏倾用绢帕拭去唇上的血渍,雪白的绢帕上浸染了鲜血,如红色腊梅猛然炸开。
青桐去拿晏倾另一只手上,已经脏了的那块绢帕,如往常一样处理了。
却被晏倾避开,他把绢帕塞入袖口,“留着吧。”
“是。”青桐眼皮也没动一下。
酒过三巡后,沈知县喝得烂醉,连话都说不清了,还是晏倾提议改日再聚,众人这才作鸟兽散。
沈府的马车停在鸿雁归楼下。
见沈知县等人出来,车夫的瞌睡虫也跑了。
“姑娘喝醉了,你赶车的时候小心些。”佩环扶沈滢秋上马的时候,特意叮嘱道。
车夫道:“晓得了。”
沈知县骑在马上,道:“走吧,夜深了,马车轱辘声会惊扰百姓们入睡的。”
原本饮的烂醉的他,此刻眼神却很清明。
秋儿和张巡抚都在外边吹了那么长时间的风,不知两人可有说上话。
张巡抚这个时候来蕲州,除了照常巡查公务外,可还有其他的公务在身?
这段时间真是一刻都不得放松,若是出了差错,恐怕他只有拿头上的乌纱帽去抵了……
身为蕲州的知县,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沈滢秋喝了佩环煮的醒酒汤后,沉沉地睡下,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佩环熟练地给沈滢秋盛了碗小米粥,又给她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一些开胃的小菜。“姑娘,听说二姑娘现在还没回府呢。”
昨晚接风宴上,二姑娘自个儿出了丑,还怪姑娘陷害于她,真是不要脸!
“她被李堇圻抱走后,就一直没送回来?”
“没,还未成婚就和男子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佩环啐了一口,道:“也不知这二姑娘给李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明知姑娘中意李公子,还……”
“打住!以后别在我面前提李堇圻。”
沈滢秋喝了口小米粥,心里琢磨沈芷兰到底想做些什么。
依着沈芷兰的心计,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喊出自己要害她的那句话,一定是有其他的计谋。
佩环却是鼻头一酸,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钟情李堇圻,也正因如此,才更憎恨沈芷兰的行为,恨不得扒了这两人的皮。
如今姑娘想明白了就好,那种人根本配不上姑娘。
廊下挂着的雀鸟怪叫了几声。
杨婆子挥了下衣袖,道:“姑娘快别吃了!李公子带着二姑娘回来了,还来了一位贵客,现下老爷正在厅中陪客呢。那位贵客还点名道姓让姑娘过去一趟。”
“这不,老奴就被差使过来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位贵客是太妃,沈滢秋倒是低估了沈芷兰,她都当众出丑了,竟然还能让太妃随她一块儿入府,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看来李堇圻在背后没少说好话。
厅中,沈芷兰正坐在椅子上,巧笑欢颜,哪里有半点儿动了胎气的模样。
“嫡姐,我们等了你许久,你可算是来了。”
她这一句话可谓歹毒,沈滢秋身为小辈,怎敢让父亲和客人久等。
果不其然,沈知县立刻发话,“来得这样迟,还不快过来行礼。”
沈滢秋抬头与沈芷兰得意的笑对上。
“你就是兰儿的嫡姐?”坐在主位上的妇人气势逼人。
沈滢秋丝毫不惧,大方上前行礼,道:“是。”
太妃如看一件物品般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后,方才吐出一句话,“模样倒是俊俏,只是气质仪态俗了些。”
“可曾读过书?”
“读过四书五经,却也只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听此言后,太妃对沈滢秋的印象更差。
“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有才,也不该过多显露。”
她话头一转,厉声道:“更何况,你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如何读过四书五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