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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守遂遂第1章

钟声守遂遂第1章

这下我结结实实叫了出来,眼角飙出几滴泪。我实在气不过,扔掉他的手,结结实实在他肩上背上打了好几下。

「钟疏!」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他哈哈大笑,不闪不躲,边挨打边笑。

一直笑弯了腰,笑得躺在被衾上直抖。

这时候他骨子里的那种少年气才真真正正显露在脸上。

此时的他不是新朝的骠骑将军,不是冠军侯,亦不是钟家的天,不过是一个恶作剧得逞后的开怀少年。

我气恨恨推他,他躺在床上便想掣住我的手肘,将我压入他的怀里。我偏不让他得逞,一下站起来捉住他的脚面,一个发力便将他拖下床。

钟疏「欸欸」求饶。这下结结实实一声闷响,他痛得龇牙咧嘴,我报复得逞,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这时候他突然收声了,只怔怔望着我。

他捉住我的脚,说:「笑起来多好看啊,往后多笑笑吧。」

我多叛逆一人啊,凭什么就得听他的?于是我又轻轻挣开他的手,往床那边走过去,哼了一声:「看你本事。」

我本是生气的,然而就在我转过脸不经意扫过镜面时,惊讶地发现镜中的女子竟脸颊泛红,眉眼间都是笑意。

事实上,自从踏入冷宫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里只余仇恨两字。

深宫里头吃人,活生生的人进去了,也只会剩一具枯骨被送出来。所以在深宫里头,是没有人敢真心实意地笑的。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处境。

然而此刻,我分明从镜子里头看到了我眼底真真切切的恼怒和笑意,我有些不自在地收紧唇角,感觉它在此刻僵硬了起来。

就好比十几年未拿过笔的书生一样,我对原本最为熟悉的东西感到了生疏。

我不再理会钟疏,而他也很快被青穗盯着请出我的房间。

我们是未婚夫妇,到底还不能同房。今日如此,已经是十分出格了。

往后钟疏再来,不论做什么都会被青穗紧紧盯着,偶尔越了界,还要被瞪两眼。

他被瞪了也不恼,只讪讪收回手,但青穗一走,他就更加明目张胆抱着我的胳膊,蹭来蹭去,仿佛是一条大狗。

这时候我不会搭理他,否则他能玩一下午。

但有时他见我不睬他,也会恼火。这时候他会抬手遮住我正看着的书页,一只大手几乎盖住整本书。他就是这么做了,我也不会轻易开口。

没有书看,我就玩他的手。不消多久,他的手便忘了方才的使命,只软软任我牵起,又被我抛掷一旁。

后来他又想出一招。把我近期在看的话本尽数看过一遍,几乎滚瓜烂熟。然后在我看的时候提前告诉我后来的发展。

不得不说,这招对我确实有效。

我又是啪啪连打他好多下,一边叫道:「钟疏!你走!」

他又笑得东倒西歪,抱住我的胳膊耍赖:「不走不走!我不说啦!」

此人话里十句有九句是真的,但这九句里又有七句是他做不到的。

不消片刻,他又是闭不住嘴巴。后来我直接将书丢给他,让他读给我听。

他这才安分了些。

当然偶尔他又会作怪。譬如轻轻附在我耳边幽幽道:「此事发生在元年的鬼节那天,街上无一行人……」

我只懒懒抬手,捏住他的唇瓣,再一夹扁。他就噗噗直笑,方才讲鬼故事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钟疏说,我总是能轻易逗他发笑。

二、

我被青穗照顾得极好,等到了大婚那天我已养出了一身的细皮嫩肉。为我穿上大红嫁衣,戴上凤冠后,青穗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夫人要好好的啊。」

我点头,破天荒回了她:「你放心。」

钟黎守在我旁边,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嫁娘。我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笑道:「谢谢。」

很奇怪,在我大婚的这一天,我做了许多往常都不会做的事。譬如笑得眼睛弯弯,譬如主动拉了钟疏的手。

就好像十年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缺失的灵魂回到了我身上。

钟疏要把我接走的时候,钟黎把他拦在门口。

钟疏身后一众公子哥打趣他妹妹要来抢亲了。

钟黎一张**嫩的小脸板正得严肃:「哥哥,你要对嫂嫂好。」

钟疏道:「小屁孩懂的还挺多。」

钟黎道:「不要嬉皮笑脸!」

钟疏只好举白旗:「知道知道,还用得着你说。」

我在盖头下落了一滴泪,轻飘飘溅在我的鞋面上。

我坐在房内等着我的新郎官。屋外人声鼎沸,屋内只有龙凤烛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屋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分咒骂。

「钟疏你大爷,别揪我头发了!放手!」

「这孙子,几杯黄汤下肚就疯成了这样!嗷嗷嗷!别掐别掐!爷爷快放手!错了错了!」

门突然被打开,而后又重重关上。

钟疏扯着嗓子喊:「都走都走!」

外面那群人开始笑他:「瞧这猴急样!怪丢人的!」

钟疏踢了两下门,然后踉踉跄跄朝我走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红盖头突然被掀起来,他两只手捧着我的脸,醉眼迷蒙地盯着我。

钟疏道:「你是谁?」

我还没开口。

「哦哦。想起来了!」他自顾自点头,玉冠晃动,「是我的新嫁娘。」

然后他又急了:「你是我娘子你怎么不亲我啊?啊?我不好看吗?我身材不好吗?你为什么——」

我轻轻贴上他的嘴唇。

酒气很重。

然后又离开。

钟疏成了一只软脚虾。

我的唇甫一分离,钟疏就笔挺挺摔了下去,脸贴着我的脚面。

我一个人实在拖不动他,只好叫了小厮把他搬到浴房。

我自己也卸了妆,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就穿了身大红中衣,靠着床发呆。

我不理他,将湿透的长发梳齐了,又取来空心鎏金球烘干头发。

我抬头一望,看见他不再发呆而是看着我。于是我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在我旁边。

我问道:「不会喝酒怎么还喝那么多?」

钟疏摇头:「我没喝。」

我皱皱鼻子:「一身的酒味还没散呢。」

「好吧,我喝了。」他乖乖的,又说,「可我觉得我没醉。」

他刚说完,就打了个酒嗝。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脸埋在我的颈窝,迷迷糊糊又道,「你叫什么?我叫钟疏。」

我顺了顺他的发:「遂遂。我叫遂遂。」

钟疏的唇不经意擦过我的脖颈,微眯着眼,呼吸声轻轻的。我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发,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我近乎呢喃:「钟疏,别骗我。」

他的呼吸轻轻浅浅,暖暖地打在我脖颈处的皮肤上,酥酥麻麻。

等我烘干了头发,肩膀处早麻了。

钟疏实在太重,我拽住他的胳膊,扯了扯:「起来。」

他不动。没有办法,我只好拖着他缓慢地挪动,好不容易拖到床榻上,我已经出了浑身的汗。

我摊开锦被,掩住他的身子。自去吹了灯又从他身上爬过,不小心踩到他的小腿,他叫了一声又没动静了。

新婚夜。新郎官喝得烂醉如泥。

我闭上眼,酝酿睡意。

意识正迷糊时,感到腰肢被一条手臂箍住,新郎官怕冷,贴过来蹭了蹭我的脸。

他轻轻地说了句梦话:「遂遂,我们好好的。」

我睁开眼,十分清醒:「好。」

打我入了冷宫,就经常做一个噩梦。

梦里我只有五六岁大,爱穿红裙子,手脚上戴着小金铃,跑跑跳跳起来泠泠地响。

我最爱疯玩,常常从东宫跑到西宫,一溜儿的太监宫女跟在我后头,唤我跑慢点。

我不听,跑得更快,渐渐甩开了他们那群人。然而很快我发现,我迷路了。

曲曲绕绕的抄手游廊,我怎么走也走不明白。

我大叫父皇母妃,希望有人能来带我出去。终于我走到一座宫殿前,金碧辉煌的大门大剌剌敞开,我拎起裙摆进去。

殿内暖香暗浮,甚至还夹杂着什么怪异的声音。

我撩开帘子,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如同蛆虫一般交缠扭动。其中一个朝我转过脸,赫然是父皇的脸。而他身下那人,全然是陌生的面孔。

男人慌了,穿上衣袍,朝我跑来:「遂遂怎么来了,也没告诉父皇一声。」

我惊恐地看着他,蓦地尖叫起来:「啊啊啊!你不是父皇!!你是谁!」

我一直叫,又颤抖着不让他碰。

后来我发了场高烧,差点丢了半条命。痊愈了之后前事忘了大半,有时候半夜醒来我经常看见母妃满脸泪痕坐在我榻前。

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轻声告诉我,遂遂,别活得太清醒。母妃宁愿你没心没肺活一辈子,好吗?

我不懂,但我点了点头。

母妃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们遂遂啊,要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这是上半夜的梦。

等到了下半夜,我就梦到我到了母妃的墓地。

她的坟前杂草丛生,我磕了三个响头,告诉她我过得很好,让她勿再挂念我。

这时候我听见坟墓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我走过去一看,一只狼叼着不知从哪来的一块腐肉,狼嘴大幅度嚼动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却幽幽盯着我。

它张开口,竟口吐人话:「明仪公主,你真的好吗?」

「死了不是更解脱吗?」

我愣愣看着它扑过来,涎水滴到我的脸上,恶臭扑面。

我奋力挣扎,却感觉手脚被紧紧制住,只能看着那血盆大口越逼越近。

我几近窒息。

「遂遂!遂遂!醒醒!」

我的脸被拍打着,终于我睁开眼睛,看见钟疏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钟疏抱着我,一遍一遍为我顺背:「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梦,梦都是反的。」

我呆滞了一会儿,蓦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遂遂?」

我紧紧抱住他,放声痛哭:「我母妃没了!我父皇也没了!他们都死了!那个畜生呢?!凭什么他能忘了一切?是他杀死了我的父皇和母妃!鞭尸三日根本就不够!我恨不得吃他的血肉!」

钟疏一遍遍地顺我的背,一声声告诉我:「都过去了。遂遂,都过去了。他走了,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好不好?」

我只记得我哭了很久。其间外间的嬷嬷走来走去,钟疏要去拧毛巾,我手脚并用抱住他,一抽一抽不让他走,他顺了顺我的头发,一边应好,一边把我从床上抱起来。

我就好像婴儿一样吊着他,等他给我擦汗,擦身子。

等我彻底冷静下来,天边已经起了亮光。我筋疲力尽地靠在钟疏身上,在我睡过去的前一刻,我嘶哑着告诉他:「别骗我。」

而后我失去了意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有没有给我答复。

新婚夜,新嫁娘折腾了一晚上。鸡飞狗跳。

后来我数次回忆大婚的那天。从睁眼,到沐浴梳妆,再到我牵住钟疏的手。在那一天,我不再是明仪公主,只是钟家的新嫁娘。我不再饥饿,不再提心吊胆,不再仇恨。我的手被我的丈夫牵着,他的手掌紧紧包裹住我的手,很是温暖。后来他靠在我的颈窝里,轻轻地把酒气吐在我身上。那时候我的心软成了一摊泥。

我的丈夫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晚上我放下了什么,又藏住了什么。

钟家的新嫁娘,在那一天里,是人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宿夜折腾的结果就是第二日十分疲累。我和钟疏强撑着去给钟家长辈敬了茶,一回房便拥在一起和衣而眠。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我的眼睛又红又肿,完全见不得人。偏偏钟疏坐我对面还要笑我,我气得把吃剩的骨头都夹到他碗里头,威胁他不吃完今晚不许上床。

钟疏很是纠结地看着我,我舀了碗甜汤,自顾自喝起来。这时钟疏决绝地夹了块骨头真开始嚼,没嚼两下就开始咽。

我吓了一跳,叫他快吐出来。

钟疏哦了一声,乖乖吐出残渣,又很犹豫地告诉我:「是你叫我吐的。不是我自己吐的。」

我也给他舀了碗甜汤,他咕咚咕咚喝完,把碗递给我再要。

结果那顿饭他整整喝了五碗,半夜起了两三次。

他起得频,我睡眠又浅。于是他起了多少次,我便醒了多少次。一直到后来,我俩全然没了睡意,齐愣愣躺床上对着帐顶发呆。

钟疏的手悄悄探过来的时候被我一把攥住,捏了捏,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钟疏不说话,只反手包住我的手。我还在发愣,他突然覆上来。

月光从窗棂飘进来,在他的脸上跳跃。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抿着,而后低下头温柔地覆住我的嘴唇。

软软的,温热的。

我渐渐迷失在他的温柔里。

天快亮的时候,房里叫了两次水。

我那时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后来如何也尽数忘得一干二净。

反正在钟疏问我时,我是这么说的。

钟疏很失望,手指搭过来勾住我的小拇指,黏黏糊糊不肯放。

钟黎常常跑来我房里。她那只小奶猫长大了些,整日里懒洋洋的,到我房里就开始撒丫子四处跑。我管了几次,实在管不住,后来干脆随它去。

有好几次钟黎要走了,结果那猫儿一直还躲着,怎么找也找不到。等到了晚上,钟疏去拿衣物,才发现那只奶猫就团在他的衣物里头,见他看过来还轻挠了几下。

这只猫喜欢钟疏,钟疏却对它嫌弃得很。有次它坐到了一件我做的外衣上,还撒了泡尿。钟疏气得破口大骂,扬言要让钟府上下每人分一盏炖猫汤。

说实话我有些嫉妒。因为我打小就不招动物喜欢,但我又爱得紧。钟疏知道我这一番「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言论后,主动抱起那只猫放在我的膝上,猫叫着要跑,他就箍住猫的身体让我赶紧玩。

有时候他羡慕得紧,也会把头放在我的膝上,出于报复还会把那只猫给挤下去。那猫长嚎一声,非但没有冲上去挠他,还凑近他的袍子,主动弓起背。

钟黎说钟疏在我面前总是将态度软和了几十倍,黏黏糊糊的,和他以往的形象截然不同。

我问她,钟疏以往的形象又是如何。

她还小,只是听过丫鬟闲聊几句,会说的话也不多,只能囫囵吞枣地描述他在府里虽也脾气好,但绝不是在我面前这样的。

我实在好奇,便问钟疏他以往是什么样的人。

看得出,钟疏对他少年时候的丰功伟绩很是得意。上房揭瓦自不必说,据说他整日里带一帮公子哥出城打猎踏青,到了黄昏才打马慢悠悠地回。酒馆、赌坊三天两头就见得着他的身影。

钟家当年护过太祖,祖上也有人当过大官,只是后来又没落了。钟家祖父从白身入朝,又一路官拜宰相。然而当年决定举家离开长安的也是他的祖父。他告诉钟家阖府,长安的水太深,往后非不得已不要去碰,儿女还能用他途去养活。

是以钟疏即便整日松散度日,除了每月会挨祖父几顿打,也没人管他。

他模样生得极好,十几岁时正是青葱年少,打马回来时便有许多姑娘朝他掷手帕,头几次还好,他会让小厮把手帕归还原主。后来多了他就应付不来,只当没看见了。听说有些流浪汉专门盯着他回城的行程,一路收帕子再低价转卖,生意竟也做得风生水起。

他说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不知从哪个角落掷出一包硬物,他弯腰躲过,猝不及防打在他身后那人身上,那人额角立即红肿了起来。

钟疏侥幸道,幸好中标的不是我,不然肿一个大包。

那人幽幽看着他。

钟疏才把没说完的三个字吐出来:多丑啊。

他又说,后来才知道是那姑娘怕手帕轻飘飘的掷不到他身上,就包了好几块碎石头,没想到准头那么好。

后来又发现那姑娘和那人是自小就订了亲事的。阴差阳错,他加速了一场联姻。

他说完来抱我,我拍开他的手,掖了掖被角,装作一副我要睡了的模样。

钟疏百思不得其解,不停追问我怎么了。

我踢踢他的腿,示意安静些。

后来我要睡着了,他又凑到我耳朵旁边,含笑道:「你莫不是醋了?」

我当作没听见,动也不动,只作我睡着了。

这时候耳垂突然被轻轻咬了一口,钟疏含住了我的耳垂。

我惊叫一声,直接踹了他一脚。

钟疏嗷地叫了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下去。我起身把他拉起来,安抚地亲亲他,以示歉意。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发现他的颧骨青了一小块。

怪滑稽的。

我边给他上粉遮掩,边咬唇忍笑。钟疏幽怨地盯着我。

他噘起嘴巴:「有那么好笑吗?」

我亲亲他,安慰道:「没有。还是很好看。咳。」

中午吃饭的时候,钟疏大剌剌顶着这么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祖母惊叫了一声,连唤他到跟前,一口一个心肝,问他怎么弄的。

钟疏反过来安慰她,不过是不小心摔了罢了。

钟家叔父打趣他,今日上朝被同僚笑话的滋味如何。

钟疏在外头还是很有家主风范的,笑得温润。桌底下却勾着我的手指头,委屈巴巴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顶着祖母不满的眼神,什么也没说,给他夹了筷木耳。

饭后钟疏被祖母留下。

我回到房内一会儿,钟黎就来找我了。

她方才一直在祖母房内,听到祖母和钟疏说我的不是。

无非是「锯嘴的葫芦说不出半句话」「冷心冷肺,对长辈也未有好脸色」之类的说辞,再是她怀疑钟疏脸上的伤是我弄的。

我摸了摸她的脸,没有为自己辩解,毕竟这都是事实。

早在大婚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的性子必会招来非议,我也不抱有被容纳的希望。

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其实我的三魂七魄已然丢了一半,浑浑噩噩地苟且在这世上,渴望死去却又努力活着。

一个缺失的人是融不入人群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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