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自保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茶盏，顾妩一双眸子有了些深意，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转瞬，似是豁然开朗，眼底便逐渐恢复恢复平静，唇角便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看淡了前世今生，想必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也是觉得她上辈子太过凄惨了些。
既如此，她便定要好好的活这一世。
“夫人，孙女史来了。”晴岚的步子有些慌乱，脸上难掩的不堪之色。
来了。
不过是成婚的第二日，孙女史听闻王爷成婚当晚就出征，便耐不住性子来打听试探了。
晴岚面无血色，嘴唇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似是被吓到。
这些异常被顾妩看在眼底，不用猜想，也能猜到晴岚是在女史那里吃了瘪。
晴岚的声音刚落，孙女史那异常尖锐的数落人的声音便从外间传了过来。
“你们这群东西一个个的没点精神气，是死人吗？”
眼看着晴岚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顾妩心想孙女史还真是一点也不白瞎她的坏名声那。
来成亲的路上她可是没少被孙女史挤兑，想着张皇后派这么一个脾气秉性的，也不怪办不成事。
“王妃”。现在顾妩已是麟王妃，虽孙女史看不上她，却也没失了礼数。
顾妩定睛瞧她，只见她身穿一袭深黑色带金边的针绣荆花的对襟长衫，只一眼便能瞧出是上好的绸缎。
不同于普通人家的仆人，孙女史的身上散发着阵阵的贵气。若只看衣服，把她当成京城中哪家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吊眼梢子外加下垂的唇角便已经透露出了些许的尖酸刻薄。她本就自视甚高，丝毫不掩饰对旁人的鄙夷。
脸上藏不住的冷意与傲气把人拒与千里之外，晴岚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孙女史，早已经被孙女史的气势给压抑的不敢抬起头来。
她站在一旁，连咽口水的声音都怕大了。
孙女史有些看不上顾妩，却也是懂得尊卑贵贱的。
这一声“王妃”叫的不是对顾妩的认可，而是对顾妩现在身份的屈服。
“起来吧。”顾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忧。
孙女史抬头，一双精明的眸子从顾妩的脸上扫过。
新婚之夜，新妇便独守空房，哪个女子会受得了这种委屈。
可孙女史却并未从顾妩的眼中看出忧思，心下疑惑的同时又有些嫌弃。
一早她便听闻了王妃对其他美人的压迫，心下鄙夷顾妩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上不了台面。
只是头一天，这善妒的罪名怕是已经坐牢了。
要不是今日孙女史听闻王爷离府，心下有了些着急，不然她可不愿意来这东院。
孙女史心中默默道了一声愁苦，现在王爷出兵不知何时才能归来，那她又何时才能完成任务，回到皇后身边呢？
长睫轻抚，顾妩正不动声色的把孙女史的表情尽收眼底。
孙女史心中想的什么她是猜的到的，唇角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讥讽。
“快给孙女史赐座，奉茶。”顾妩亦然已有了女主人的模样。
孙女史闻声抬眼，感觉顾妩举手投足竟与初见有些不同：“谢王妃。”
茶香扑鼻，顾妩细细品尝，倒也不急。
这孙女史虽然目中无人，仗着自己是皇后身边的心腹，真是忘了她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奴。
不过，这种性格，想来也是好利用的。
想到这些，顾妩在面对孙女史时都展现出了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的笑脸。
“嗯......苦了夫人你了......”孙女史喉头滚动:“刚嫁进王府，王爷便不得不出兵......”
顾妩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却是知道怕是孙女史比自己要着急吧。她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孙女史的作态。
无事不登三宝殿，孙女史此次前来目定是不纯。
果不其然，孙女史的话锋一转便把话题扯到了今晨之事上。
“只是您现在已为王妃，言谈举止上都需要谨慎些，别做了登不上大堂之事，免得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真是好毒的嘴。
原来又是来教导她。
如若是上一世，她听了孙女史的这番话一定会谨小慎微。
只是老天给了她新的机会，让她重生了。她也早已厌恶了上辈子为了活下去，讨好顾承恪，装成温柔贤淑的模样。
孙女史的一番话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原以为顾妩会像之前教导她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应下。
可眼前这个初为人妇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眼神中似乎还带有些嘲笑。
“孙女史说的极是。”顾妩笑颜如花，看着孙女史的眼神却带有深意：“只是我现在已为王妃，那徐夫人对我不敬，打的可是我们王府的脸。”
最后几个字顾妩故意咬的很重，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孙女史的身上，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我也只是好心劝诫了几句徐妹妹，免得王爷回来责备我管教不严。”顾妩玉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悠长的说道：“我听闻王爷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不懂规矩，不分尊卑，目中无人之人。这种人性子还是收敛着的好，免得还未见到王爷就已经被厌恶了。”
晴岚闻声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孙女史，只见孙女史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啊，孙女史，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顾妩看着孙女史脸色难看的下一秒就要发火的模样，转而装作惊恐的小女子模样。
“妩儿只是听了您的教导，投其所好罢了…”她像是怕长辈责罚的孩子一般，手指不停的着搅着手帕。
真丝银线做成的手帕被她弄得已看不出原本的图案，隐约能看到顾妩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好似真的怕孙女史责备。
本因为顾妩一番话而心中不快的孙女史看到顾妩现在这般模样，倒是更像自己欺负她似的。
她不是没有怀疑顾妩指桑骂槐，可面前的女子鼻尖微红，眼睛怯怯的，根本不像是有心机的模样。
孙女史不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说话也便柔和了下来：“王妃说的是···是奴婢多顾虑了。”
脑子转的飞快，孙女史自然也是听闻过麟王爷的脾气。
今日顾妩虽是随口一说，但也着实给孙女史敲了一个警钟。
她此番来的主要目的是见到麟王，劝其与皇后联盟。如若真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弄巧成拙，怕是难担责任。
面前这个王妃虽是无权无势，空有爵位的顾家女，但现在好歹嫁到了麟王府，是聂承恪明媒正娶的妻。
若麟王府和皇后真的联手，真有一天麟王登基，那顾妩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孙女史突然惊了一下。
转而，她看顾妩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从孙女史脸上的表情，顾妩便猜到她在想什么，唇角的笑意便也就更浓了。
“妩儿还要谢过你的教导，也好让我在这深宅大院中明哲保身。”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对方自己也就能够想明白了。
顾妩毕竟是经历过一世的人，上一世的她只想着自保。临到死，她才明白自保的最好办法便是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