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云溪不喜欢洗澡的时候被别人看着,脱了厚重的喜服之后,就让丫鬟们到外面候着。
这一脱衣服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被鞭子鞭打的条状伤,也有摔倒磕碰出来的淤青,也有结疤蜕皮之后,却留下了一层浅印的旧伤。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遭受过什么非人的待遇?
这深浅不一,新老混合的伤痕都是怎么回事儿?鞭伤、烫伤、割伤、烙铁伤……
单云溪每辨认出一处,她的心里便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惊心怵目的同时,她也不由觉得同情起来,看来这原主的日子过得真是非常的凄惨。不过现在她过来了,就不会让人再这样欺负她!
最后,她整整在水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手脚都发白皱起,才从木桶里出来。
“王妃,你的脸色很不好。莫不是受了凉?要奴婢帮你去请大夫来瞧瞧吗?”丫鬟看着她出来面色苍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丫鬟犹记得白日的单云溪多么令人畏惧,以至于这会儿,只要王妃没有眉眼带笑,她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没事,王爷何时回来?”单云溪挥了挥手。
她到这个世界的几个小时,很快就从别人口中弄清楚了几件事情。
首先,这副身体的主人仍然叫单云溪,跟她的本名每个字都一模一样,并且她是首富单家的嫡出二女儿——但江别情却说她是个庶女。
其次,昨日是她与镇南王的大婚之日,可自己的夫君却并没有出现,她是跟一把陪伴王爷多年的长剑拜的堂。
而最重要的就是单云溪彻底确认了一件事,这里并非她之前所在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宛如古代一般的世界。
她身处的国家叫做大魏,小丫鬟说大魏是大陆上最地广物博、幅员辽阔的国家,且不论这里面有多少水分,单云溪光是看见这王府的气派,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回禀王妃,王爷在大喜之日前临时接到了军报,去清剿北邙叛匪。算算归来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单云溪撇了撇嘴,这王爷看来还真是够忙的,连自己的大婚都能错过,让她同一柄剑拜堂。
“虽说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但天下的名门闺秀多如牛毛,你家王上为何会答应娶我?”她疑惑道。
而且她还是个庶女,这是她在搜寻自己记忆中得到的信息。她从小在家就不受宠,被嫡女姐姐打骂都是经常的事情,可是却在嫁到镇南王府之前被提拔成了嫡女。
单云溪虽然不是古代人,却也知道这嫡女和庶女之间有着天差地别,这婚嫁之事也是嫡女会嫁得好些……可单云溪偏偏越过了那嫡女姐姐,嫁来了王府。
“这个……”
单云溪见丫鬟有些欲言又止,道:“但说无妨,不责怪你!”
丫鬟将手中的木梳放在一边的梳妆台上,跪了下来:“回禀王妃,单家做五洲的兵器营生,地位岂是别的王公贵族可以随意相提并论的。只是……”
丫鬟微微抬眸,看到单云溪压迫性的眼神,将头垂的更低了:“只是原本我们都以为,要嫁给王爷的是单府嫡系的那位大小姐,其实……其实我们压根都不知道单家还有您这位二小姐,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您的名头……”
“所以你们都以为是我的姐姐嫁过来,但是没想到盖头掀开却是我?”
那丫鬟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此事王爷已经知晓,他并没有责怪您和单家,您不用过于担心。”
老婆被换了都不责怪?
这镇南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件事,单云溪仔细想想,觉得它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不对劲。
照丫鬟的话,这镇南王是位身份极为显赫的王爷,但是却被赐婚跟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成亲?
古代注重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就算是大魏的首富,也比不过随便一个清流读书人家的女儿才对。
“行了,你先下去吧,本王妃乏了。”
遣走丫鬟,单云溪仰躺在床上,她没想到自己才刚到这个世界,就要面对这么复杂的形势,简直比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难……
单云溪翻了个身,用被子裹紧自己,不过现在她既然嫁过来,也总要有些对策才行。总不能一直被人这么看扁,想欺负就欺负,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
单云溪将自己脑中的记忆片段和从下人口中得到的零散信息整合起来。
她初步推断,自己是被单家人和皇上给坑了。
这镇南王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身体问题还是精神问题,惹得单家极不待见,单云溪询问府中的下人,她们更是个个吓得抖成了筛子,却不敢说半句镇南王的坏话。
看来她这位夫婿还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单家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亲眼见到了什么,不愿意让她的姐姐,也就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单昭涵嫁过来,于是立马将她提拔成了嫡女,对外就宣称从小就将她当嫡亲的女儿来养,十分地疼爱。
然后将她好好打扮一番,穿上凤冠霞帔送进了龙潭虎穴的镇南王府。
其次就是这场赐婚,明明是显赫高贵的镇南王,却偏偏被赐婚了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这要说皇上是喜欢镇南王这个弟弟才赐婚的,她还真不信。
要说是不待见这个厉害的弟弟,想看他的笑话才是真的。
单云溪越想越觉得这镇南王府可怕,先是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毛病的王爷,而且这王爷还不受皇帝待见?
天啊,她到底是穿来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啊……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她的猜测和想象,至少现在对她还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威胁,所以单云溪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嘴里还微微念着:“麻醉,给他输血……”
第二日晨起,单云溪尚在梦里,便突然被丫鬟吵扰起来。
“干什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怒火中烧,对于她们做医生的来说,睡眠是相当宝贵的。打扰她们睡觉,那跟血海深仇没什么两样。
“回、回王妃,那个……兵兵部侍郎来了,这会儿已经在院儿里候着了!”
“兵部侍郎?那是什么玩意儿?”她睡得还有些朦胧,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是昨天那位江小姐的父亲,江鹤年,北魏的三品大官,兵部侍郎!”
单云溪这才被提醒起来,奈何这床实在是太舒服,她抱着被子试探地问了句:“一个三品,用得着我这个王妃起个大早出去迎接?”
“回禀王妃,那倒是不用。只是……”丫鬟很是为难,不过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道:“江大人好歹也是个三品大员,就是在金殿之上也有几分面子的。”
最终在丫鬟的不断坚持下,单云溪不情愿的洗了一把脸,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院里。
“老臣见过王妃!”江鹤年上下打量了一眼单云溪,眼底略过一丝嫌弃,简单的作了一个揖。
单云溪的形象确实不能说好,她让丫鬟随意拾掇的发髻松松的绾在脑后,走路的姿势也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更像个随意不羁的男子。
她毫无顾忌的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睡意惺忪的呵欠,将江鹤年眼中的不屑嫌弃全都收进了眼底:“你一大早到我府上,有什么事啊?”
“老臣昨日听闻小女被王妃赶了出来,想来是哪里触怒了王妃,今日亲自过来道歉。”
江鹤年说得好听,可单云溪不傻,听得出来这江老爹打着请罪的名号,实际上却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她昨日才刚给了江别情好看,这江鹤年立马就找上了门,明显是早就盯着她了。
他能这么肆无忌惮,看来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也没少做,偏偏还要在她这里装作一副认罪的样子。
单云溪不由觉得好笑。
这人怎么能虚伪成这个样子,明明是他来找麻烦,还非要给自己安一个正派的名头?
她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江鹤年给带进去,那就不是她单云溪了。
单云溪点了点头,却抬脚往前厅走去:“行吧,本王妃还没吃饭,我们先用了早膳再说。”
“王妃,依照礼数,老臣是不能同王妃同桌而食的。”江鹤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心想这商贾之女就是没有见过世面,连这样的礼节都不懂。
“我当然知道啊!”单云溪停脚,回头冷冷的瞧了一眼,又复而浅笑着说道:“所以,一会本王妃用膳的时候,劳烦江大人你站在一边,看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