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退是不肯能退的。
里头的东西再邪门我也有把握,但如果我后退,恐怕前一刻对我还赞口不绝的刘三德恐怕会马上变脸把我丢进深山老林里头蹦跶。
下了山,从了良,土匪还是土匪。
那股子匪气是天生带着的,这辈子都去不了,抹不净。除非进了阴曹地府,转了世投了胎,是非功过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划掉,结了因果,那才算一干二净。
况且,我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我爷走的时候说了,说我天生要吃这碗饭,上辈子是领了任务的仙儿。
尽管我到现在为止还没通过灵,但迟早要走这一遭的。里头的玩意很邪门,我能看见其中的煞冲天,更能闻到里头的尿骚味。
于是,我吸了口气,手中却把带来的家伙式儿捏紧了。
前脚进了门。
砰,身后的门无缝而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
门外二叔慌乱无措的大叫,但我的心却意外的平静下来。我从带来的家伙式儿里掏了三根香出来,很粗,很长,是乡下里很常见,用土办法制成的那种土香。
我点燃三根香,看着袅袅的烟升了起来,一颗心彻底平静下来。
青烟袅袅,仿佛能够安定心神。
我没敢动,只是盯着青烟燃烧的香头,用我们行里头的话来说,这就叫‘顶香头儿’。顶了香头儿打了窍的出道出马弟子背后的神就能闻到味,就能请来自己的仙儿。
我是出道的,如今还没寻到自己的道。
仙儿肯定是请不来的。
但青烟升,辨吉凶,还有安定心神的效果,我没理由不做。
眼瞅着三根香头平缓的往下燃烧,我的心稍稍放进了肚子里,看香头来讲这是典型的平安香,寓意着这一趟我能平安而归。
可我的心还没彻底落下来。
却见左右两根香头猛的燃烧了一截子,只留下中间的那根香头仍在缓慢燃烧着,很快就比左右两边都长出了一大截。
都说人怕三长两短,烧香怕两短一长,这是大凶之兆。
我的心陡然上提,心脏不争气的漏跳了半拍。
却在这时。
沙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抬眼一瞧,一颗心突然就拧紧了。
里头敞开的房门处,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了那里。她六七岁的模样,脸蛋憨厚可人,如同是瓷娃娃一般。不过此刻,她小嘴中吐出尖牙,手指上的指甲盖如同是利爪一般探出,将她整个人都半挂在墙上。
爬行而过的墙体,如同是被某种利爪动物割裂,留下细密的爪痕。
而她尾骨的地方,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这是一条狐仙。
我的眉头顿时拧紧,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妙。
“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俯身于孩童作恶于世。难道你就不怕缠了业障,他日无法位列仙班?念在同为修行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次。”
“只要你收了神通,速速褪去,我既往不咎。”
我咬着牙,目光紧紧的跟着小女孩移动,怒斥道。
我的手很抖,抖的厉害,我是阴生子,天生的慧眼,自然看得出来,俯身在这小姑娘身体上的不是别的什么玩意,是有神通的精怪。
我清楚得很。
她是被付了身,着了体,只是不知道这刘三德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招惹了这么个玩意。
能俯身的精怪是修了神通的。
一般来说修行的精怪要成仙成佛,要积福报,这种附身占人阳寿的事儿损阴德,对修行,百害无一溢,除非是生死大仇。
怪不得那群出马的弟子不是对手。
都说狐白黄长是四大仙儿。
区区野仙儿哪里能是得了道的狐仙儿的对手?
“收了神通?那老身的仇要谁来报?”
“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他们老刘家的仇,大仙儿我可忍不了,躲不过。三世修成的神通又怎么样,造了孽,就该拿命来偿。你要管这篮子闲事儿,要先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桀桀~”
小姑娘口中吐出尖牙,可声音确实一副不男不女的中年嗓音。
她说着,嘴里头的尖牙猛然呲了出来,如同是山林中的野兽。待话音落下,它猛然朝我扑了过来,手指头上的指甲越深越长。
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噗嗤。
鲜血彪了出来。
我的手臂上三道爪痕深可入骨,几乎一下子就被切开了皮肉。冲击的大力让我的身体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
“祸不及三代。你莫要自悟,修行不易,你这是伤人一千损己八百。难不成你舍了道,就为报仇?那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咬着牙,忍住胸口中翻腾的血,怒声道。
“那你就要问问刘三德那一窝土匪,老身的徒子徒孙被抽筋扒皮,吃的好不自在。它们愿不愿意让老身放手?”
附身在小姑娘身上的狐仙似乎被我激起了怒气。
它身形快速的在屋内的房梁上腾挪,猛然朝着我再次扑了过来。这一次,它似乎瞄准的是我的脖子,我咬着牙,拽进手中的家伙式。
左手的天蓬尺,重重的敲击在了雷击木鱼上。
嗡。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光幕扩散。
朝着我猛扑过来的狐仙撒下一口血,猛然倒飞了回去。我准备再敲木鱼,可狐仙儿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好像遭遇到了重创。
它在怕……
怕我手中的天蓬尺和雷击木鱼。
待确定了狐仙不会再次袭来,我这才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方才短短的一会子功夫早已将我的力气和精神全部透支。
这一只有了神通的狐仙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对付的。
这雷击木鱼和天蓬尺都是我爷留下的遗物。
在他出道的时候,不知道帮我爷摆平了多少事儿,可刚刚这一下,天蓬尺敲在木鱼上却生生的让这雷击木鱼产生了裂痕。
我的眉头皱的很紧。
休息了好久,我才勉强恢复了一丝气力。
我抬脚推开房门,却见门外刘三德和二叔早就急不可耐了,见我颤巍巍的走出去,二叔一下子就迎了上来。
眼瞅着我被抓破了的胳膊,一下子就急了。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刘三德开口了。
“果然是高人,你还是头一个能从屋里走出来的。不过小女如何了?”刘三德爱女心切,连忙道。
“暂时没事儿,不过三爷,你这事儿,我却是看不了了。”我摇摇头,简单描述了一下里头的动静,前几句说着刘三德还稍稍安心。
只是后半句听在耳朵里,刘三德一下子就愣了。
他连忙追问,毕竟,这事儿困扰了刘三德好久,他请了各路人马过来,都被里头的东西给杀的丢盔弃甲,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我这么个能成事儿的,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还问我?”
“得了道的大仙儿舍了道行也好和你搏命,你还来问我为什么?要怪就怪你自作孽不可活。里头的狐仙太奶一窝徒子徒孙都被你们吃干抹净,如今要你子孙的一条命,你就该偷着乐。”
我说完,扭头就走,不准备搭理这事儿了。
如果刘三德执意要纠缠,那我就只能撺掇二叔一起跑路了。
“别啊,小师傅,这话从哪说起?刘某以前是土匪,是世道不好,逼上了梁山。那时候兵荒马乱,连树皮都啃不上,哪能顾及那么多?”
“小师傅是能耐人,这样,我愿意加码。”
刘三德伸出十根手指头,正反翻了一番,那意思是给一百个。
可我摇头,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其中可还搀着因果呢。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呢,一旁的二叔砰的一下子,就给我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