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远。”

听到这久违的熟悉称呼，宁唯远手上动作一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即使有纸巾的包裹，指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橙子皮的汁水，在指甲上留下了浅黄色的痕迹。

宁唯远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耳边又响起三年前两人分手时的对话。

“阿远，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腻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腻了。五年，对我来说，已经够久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再呆在你身边了。我走了，你保重。”

“韩贝贝，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你知道的，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阿远，对不起。”

这三年来，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无眠之夜，这段对话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循环，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决绝，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气竟没有半分犹豫。

可见是真的腻了。

五年的守护和真心，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我腻了”。

呵。

宁唯远扯了扯嘴角，突然用纸巾擦干净手指，随即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扔进车载的小垃圾桶里。

咚地一声，动作干净利落，就如当年她提出分手时那般，丝毫不拖泥带水。

韩贝贝眼眸一颤，微微低头，不敢再喊他了。

宁唯远沉默几秒，突然偏头看向身旁的女人，双手伸过去，想要取下韩贝贝脸上的黑色墨镜。

韩贝贝身体后倾，躲开他的手，极小声说：“阿远，不要。”

宁唯远右手搭在她的墨镜上，维持着这个动作，声音很冷，“你叫我什么？”

韩贝贝咬了咬唇，没说话。

宁唯远神色冰冷，“你现在是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是吗？”

韩贝贝轻轻摇头，唤他，“阿远。”

宁唯远目光下移，视线落在她嫣红如玫瑰花瓣般娇嫩的唇瓣上，眼底情绪不明。

“阿远？”宁唯远托着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倾身过去，慢慢靠近。

清冷的木质香伴着逐渐靠近的温热气息不断袭来，韩贝贝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心跳就这样失了节奏。

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会止不住地心动。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姿势，对方说的却不是什么缠绵的情话。

宁唯远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嗓音道：“韩贝贝，这样叫我，你配吗？”

韩贝贝喉咙一哽，心脏骤缩。

不配。

她确实不配。

卫冬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的动作，心里万马奔腾，脸上面无表情。

他抱着自己的双肩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刚刚因为吃了两片薯片引发的嗓子干痒，从而导致他想要咳嗽的欲望都生生忍着，就怕惊扰了后面的两人。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有小师娘了？

宁唯远说完这句话，便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说一个字，也不再多看韩贝贝一眼。

橙子独特的清香弥散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韩贝贝闭了闭眼睛，心口窒息般地疼。

真的，太疼了。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京大门口。

宁唯远下车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韩贝贝摘下墨镜，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想开口唤他，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犹豫的间隙，宁唯远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卫冬见宁唯远走远了，连忙点开微信二维码，隔着窗子对着韩贝贝道：“小师娘，加个微信，我等会儿把车费转给你。”

“不用了。”韩贝贝一直盯着宁唯远的背影，甚至没注意他的用词。

卫冬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韩贝贝这才皱眉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责怪他的打扰。

卫冬指了指宁唯远，又指着手机的二维码，笑得意有所指，“还是加个微信吧，小师娘？”

韩贝贝心尖一颤，欢喜又难过，想了想，还是不太情愿地纠正他，“你别乱叫，我不是。”

卫冬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说：“那你想是吗？我小师傅可是一直单身哦，真的不考虑一下？”

韩贝贝倏地抬眸看他，“你说什么？！！”

卫冬非常肯定地点头，还冲着韩贝贝眨了眨眼睛。

韩贝贝说不清自己此刻内心是什么滋味，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又重新一点一点地拼了起来，有点欢喜，但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疼。

这三年，她的阿远是不是很孤单？

最终，韩贝贝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扫码添加了好友。

卫冬走后，师傅对着车里仅剩的一人道：“你好，接下来去哪儿？”

韩贝贝扫了车上的付款码，偏头看向窗外，目光追随着那道清隽挺拔的背影，头也不偏地道：“师傅，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支付宝到账500元。”

师傅从后视镜里扫了韩贝贝一眼，无声叹了口气，直接将车熄了火。

……

夜色深处，卫冬追上宁唯远的脚步，走在他旁边，气喘吁吁地说：“小师傅，你等等我。”

宁唯远脚步不停，偏头扫了他一眼，“你刚刚在做什么，这么久才跟上来？”

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

卫冬还在喘气，未经思考，脱口而出，“我刚刚在加小师娘的微信。”

“……”

完了。

卫冬心里一咯噔。

宁唯远停住脚步，“你喊她什么？”

卫冬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思索几秒，斟酌着说：“小师傅，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刚才我都看得真真的，小师娘……”

看着面无表情的宁唯远，卫冬默默改了口，“她看着你的目光，怎么形容呢？”

宁唯远静静地看着他，薄唇紧抿，漆黑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虽然卫冬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但不知为什么，至今没有谈过恋爱，经验值为零。

卫冬说到一半卡住，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韩贝贝适才看向宁唯远的眼神。

冥思苦想了半天，卫冬才接着道：“就是那种电视上那种演的特别深情的眼神，好像她的眼里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宁唯远垂眸，右手摩挲着黑色行李箱的拉杆，灯光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大拇指上面还有浅浅的橙色痕迹。

宁唯远盯着那处看了会儿，半响，扯了扯嘴角，讽刺地笑了笑，他看向卫冬，“深情？”

卫冬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哑口无言。

宁唯远推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轮子划过地面，发出咕咕的声音，卫冬听到他冷冷地开口：“这种话，我不会再信了。”

低低的声音散在风中，透着刻骨的失望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