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养府上,莫说京城,恐怕连江南人士也并不知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纵使是有,恐怕也早就以为,我死在了苏府的那场大火之中。
没有人知道那夜的火是何时燃起来的,半梦半醒之间,是无尽的浓烟。
春桃拉着我,带我从苏府后院的矮墙逃离噩梦。
我还记得,那夜整个苏府的一切都在坍塌,爹娘和姊妹的哀嚎近在耳畔。
我拼了命地想要闯进去,但春桃也拼了命地拉住我。
大火染红了她的侧脸,她只是嘶吼着将我按在长街。
泪眼如大雨,她说,小姐,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车辙颠簸,回京的路上,顾良问我。
「那春桃呢?」
从长街出来便遇到了歹人,春桃为护住我,死在了流匪的剑下。
鲜血顺着长阶,一直流到了我藏身的箩筐之下。
那之后,我落入乐坊,凭借着一曲琵琶谋生。
只是苏府的大火来得莫名其妙,而素来民风严谨的苏州,又怎么可能有流民。
一切的一切,我也只能从旧时风物,捕风捉影抓到几句。
顾良生得好看,唯独眸光冷清,他沉吟许久,才同我说。
「那你以为会是谁?」
父亲与兄长偶有谈话,只说近来吏部尚书对苏州颇有微辞,意欲让苏家打点其二。
而苏家门风清廉,从不与朝堂世家同流合污,一时犯了忌讳,也是情理之中。
顾良就看着我,他一直看着我,终是轻声道。
「朝堂贪墨不查,是我失职。」
他年少功名,位极人臣,又与精玉公主私交甚笃。
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我只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眼里分辨出别的情绪,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苏家上下几十条血债,横在心尖尖,日日泣血。
我问,「顾先生,若是成为精玉公主,是不是就一定可以为我爹报仇?」
顾良望了我很久,而后才脱下身上的墨色鹤氅,盖在了我的肩头。
沉香裹着新雨,朦胧一如他那看不见底的眼眸。
顾良说,「殿下,自今日起,您便是大周长公主,苏家的仇,微臣替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