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念头一起，宁振山神色凝重。
没过片刻，他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只留宁晚舟一人站在原地。
她虽是奇怪宁父的举动，但又念着姜夜寒，不再深究，独自一人来到偏房中。
看着躺在床上面上毫无血色的人，宁晚舟眸色发寒，抬脚往床边走去。
她生怕惊醒了沉睡的人，动作格外小心。
走到近前，床上男人面无血色、唇色苍白，但是呼吸很浅，明显还没有睡熟，仍保持着警惕。
宁晚舟心里叹息一声，弯下腰替他轻轻掖了掖被拨开的被角。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之际，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墨色漆黑的眸。
她心间狠狠一颤。
回过神来，宁晚舟稳了稳心神，直起身子关切道：“怎么醒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饿了？”不等男人开口，又继续道，“这次元气大伤，快多睡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准备药膳了。”
听着女子言语之中满是关心，声音温婉，满眼关切，姜夜寒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无措。
这女人分明已经凭借着自己那舌灿莲花的本事，把她那未婚夫还有那个姨娘拿捏得死死的，翻不起风浪了。
为何还要对自己这么好，她到底有何目的？
就算是为了博心善的虚名，在人前做做样子便是，如今四下无人，她又何必对自己这般？
他心中思绪翻涌，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奴已经无事——”
“好了，别说了，你躺着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看看药膳如何了。”似乎已经料到姜夜寒即将说出的话，宁晚舟截声打断，并不想听。
她自顾说完便走了出去。
姜夜寒身子平躺在床上，扭头看着那道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天夜里。
不听自己劝阻，抚上自己胸口的那双手，他胸腔处蓦的一热。
而宁晚舟才刚一走出偏房的门，就撞见来院中寻自己的父亲，她微微福身，面色平静：“见过父亲。”
“当真想好了？”宁振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结合刚才，宁晚舟明白他问的是何事，没有犹豫，只是略微一点头。
看着面前这个已然长成的嫡女，宁振山深邃的眼中闪现一丝叹息，“也罢。”
吐出两个字之后，他就背着手走远了。
......
第二日，宁晚舟一纸状书将顾谕告上朝廷。
只是陛下日理万机，显然并不想理会这区区因为奴隶而起的案件。
那一纸状书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连几日过去，都未曾得到音讯。
宁振山也关心着这事儿，私心里自然是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的。
见几日都未曾有消息传来，他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不再关注。
而宁晚舟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当初因为那顾谕，她被沈姨娘迫害毒哑、毁了清白，最终身体溃烂被扔在街头，生不如死的活着，都是拜他所赐！
第二日清晨，天刚微亮，宁晚舟就坐了马车，来到京兆府门口。
看着面前那扇巨大的鼓，直接拿起搁置在旁的鼓槌，对着那鼓就是重重一敲。
鼓声震天，不多时就吸引了众多周围的百姓。
这京兆府门口摆着一面硕大的鼓，大家都清楚，这鼓真正敲响过的次数，十几年来屈指可数。
周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皆看着台阶之上的宁晚舟，窃窃私语。
“这女子是谁呀？”
“不知道，但......好似有些眼熟。不过看衣料，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众多视线下，宁晚舟恍若未觉，直到那府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吏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小吏脸上沉沉，带着恼怒，来到近前对着这不知天高地厚击鼓鸣冤之人，张嘴就打算呵斥。
却突然看见面前女子穿着打扮，绝对是富贵人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千金。
他到嘴的怒斥就这么硬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慌忙退进了京兆府邸。
很快，京兆府尹满头大汗的站在宁晚舟面前：“宁小姐因何故在此击鼓伸冤呐？”
“臣女要状告顾谕世子残害无辜百姓，视生灵如草芥！”
在场的百姓窃窃私语顿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四周一静。
而今日这事，在京城中如秋风吹扫落叶般迅速传开。
宁晚舟在京兆府门口那一番话造成了极大轰动，百姓们纷纷猜测世子爷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终于在深宫之中的皇帝也听闻此事，无奈之余，只好将两人宣入皇宫。
顾谕立在宫门前，冷眼看着那个由丫鬟搀扶着下马车的女子。
不料宁晚舟下马车后，连眼神都没有往这边撇，径直朝宫内走去。
他心中恼怒，几步追上前，与宁晚舟并肩而行，嘴上冷笑：“呵。”
宁晚舟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当真是一点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给顾谕。
两人很快就一同来到御书房前。
“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上手处的皇帝，垂眼看向在下方的一对男女，声音不变，喜怒不明的淡淡开口：“平身罢。”
待到两人都直起身，恭敬站好之时，皇帝犀利而威严的眸子扫向宁晚舟，眉梢微微一挑。
“听说丞相府宁小姐前些日在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状告世子顾谕草菅人命，可有此事？”
皇帝的面容肃穆，嘴上说着，视线转向站在另一边的顾谕。
话虽然是疑问，但声线平缓不见起伏，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宁晚舟走上前几步，微微福身，“回禀皇上，确有此事。”
听见回答，皇帝将视线重新放回在宁晚舟身上，良久没说话。
御书房内的气压却越来越沉，下首的女子身形瘦弱纤薄，背脊却依旧挺拔如山，不卑不亢，让皇帝有些讶然。
帝王威严莫说是寻常女子，就连随身伺候多年的大臣都不一定能受得住。
换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怕早就是跪地磕头求饶了。
如此这般不卑不亢，倒是令人刮目。
皇上心中升起几分兴趣，放缓了神色，饶有兴致的看着宁晚舟。
“你那纸状书朕也看了，就算顾谕世子确实谋害了那人性命，可那人不过只是一名羌奴罢了，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宁小姐，似乎并不如此认为？”
果不其然，听见皇帝的话，站在下面的顾谕眸中闪烁出得意的光。
宁晚舟自然感觉到旁边顾谕嚣张又得意的气焰，但是她依旧站的笔直，丝毫不被影响。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她知道，这是来自皇帝的考验。
她若是想复前世之仇，必须得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垂眸思虑片刻之后，抬头轻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