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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宫岁月长

第四章 入宫岁月长

咸池宫偏居煜皇宫西南隅,设有主殿武英殿,两座偏殿以及数排四方院落的厢房,面积仅次于煜皇所居的宫室--煜晨宫。武英殿是一座三层台基,殿檐高拱的宏伟建筑,丹墀道两侧皆铺有三尺见方的艾青条石,显得平整而开阔。这里原是历代煜皇所辖羽林卫的居住和演武场地,前朝煜皇便经常来此跑马射箭,操练兵士。

本朝煜皇自小不喜习武、不擅刀兵,登基后更是从未涉足此地。因烈曜阳乃是长子,在数年内亦是唯一的皇子,煜皇对他要求甚是严格。自烈曜阳四岁母亲病亡之后,便将他和一众奶妈太监遣至武英殿。五岁启蒙之时,更是指令当朝大儒孔太傅教授他经史子集,六岁时令羽林卫统领傅霆指点他功夫。因担心皇子独自学武不易成材还劈出偏殿设置宫学,令当朝威名显赫的公卿王侯府上与烈曜阳年龄相若的子侄与他伴读,一时间煜都朝内显赫大员无人不愿挤破脑袋将家中子弟送入宫学,而有此殊荣的只有傅相之子傅昀,国丈柳戚之子柳霖,还有镇西王云阔达之子云朔。

两年前北地有戎召集一万骑兵沿着煜国边境十一城烧杀抢掠,一万骑兵并不算多,但他们仗着轻骑快马,在煜国军队围击时便分成数股马队逃离城池,没过几日再突袭其他城池,令当时的边境守将梁思光大为头疼。请求援军的折子递到煜皇殿上时,煜皇急令刚从西境回煜都的镇西王云阔达出征北地。烈曜阳、云朔在大殿之上主动请缨愿做镇西王帐前先锋,那时两人尚未满十四周岁,煜皇思虑良久难做回应。倒是镇西王主张二人可去,一来是对二人习武多年的历练,战场上的厮杀向来比纸上谈兵来的实在;二来煜国有姜国,有戎等强敌在外,各国虎视眈眈,人道后生可畏,多多培养少年将军也是国之要务。

两人跟随镇西王出征后,虽未做得先锋,却在阵前奋勇杀敌,击退有戎之后,煜皇大为欢喜,加封烈曜阳为晅王,云朔为威远将军。

封王后煜皇又赐晅王府邸,因晅王未曾娶妻,又爱习武,便仍居住在武英殿内。

傅昀穿过咸池宫厚重的宫门时,耳边风声飒飒,只见远处演武场内一人正在舞剑。他的身姿如苍鹰般矫健,剑舞疾风,衣裾随风飞扬,裂风之声如急湍激岸一般。

傅昀哈哈一笑纵身跃入场中,与舞剑之人战在一处,一时间刀剑铿锵,电光火石之间便过了数十招。

忽然,傅昀一个鹞子翻身跃至场外,拱手一揖道:“承让,承让。”

舞剑之人亦倒退一步稳稳立在场中,眸中逸出一丝笑意。

旁边观战的中年男气身着羽林服侍,高鼻深目、气宇轩昂,他的嗓音低沉有力:“昀弟,你与晅王殿下过了七七四十九招却无败相,可见近日武功精进不少。”

傅昀一脸无辜,“煜国上下皆知,晅王乃习武不世出之才,能与晅王殿下过招已是小弟平生幸事,何惶再论输赢!”

说完捉挟一笑道:“大哥不用顾及小弟颜面,谬赞我了。一会儿我就让灵风细细查查,身上又少了什么物件。”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早有小太监奉上水盆毛巾等物,烈曜阳洗净手,朝傅昀发间一瞥。

傅霆顺着他的视线斜睨傅昀不禁莞尔,傅昀也心有灵犀般捏捏发髻,束发玉冠一松,他急忙按住,绾髻的发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当啷啷亲吻地面。

傅昀面不改色自嘲道:“每次与殿下比试我都会折损些宝贝,灵风,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可有发簪?”

灵风在旁忙不迭地回道:“老夫人命我带来了,公子赶紧换上吧。”

一直侍立一旁托着漆金盘的她走到傅昀身前,躬身一礼,递过一支玉簪。

傅昀的眼风扫过她,又谐谑地瞧向晅王,面向晅王一揖到地,“今日幸得晅王殿下指点,无以为报,送份见面礼权作答谢晅王殿下吧。”

烈曜阳亦瞧着他无奈地挑挑眉,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情态。旁边站立的傅霆亦无奈笑道:“二弟较晅王只小一岁,何时才能如晅王一般稳重?”

傅昀低头微笑,并不作答。

烈曜阳这才神色淡淡地对身边小太监道:“她唤作若瑾,安排她住在花房附近。”

她一愣,望着他们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她。“若瑾,若瑾”她有几分不解,这难道就是她的名字吗?

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走过来将她引至花房,待熟悉了花房所在之后,小太监领她来到一间小小的厢房,厢房就在花园一角,与偏殿回廊仅隔一条甬道,进出极是便利

屋内虽仅一榻一椅,但推开窗棂便可见一蓬蓬鲜花碧草,她心中欢喜,自是安顿住下。 

后来她私下想来,若瑾虽然不似自己本来的姓名,“但若明媚鲜妍,恰似盛放的朱槿一般”这样一想,她还是蛮喜欢“若瑾”这个名字的。

相府里种植的花卉素来讲究品目繁多,四季皆有花开。牡丹、芍药自是养在夫人小姐庭前窗下,花开时朵大如斗,贵气逼人;腊梅、丁香成片植在**,团团簇簇清香淡雅;揽春亭旁侧丛丛蘅芷香兰密密匝匝,夜晚花香馥郁之时,便有小丫鬟们抱着锦裳裙袄,坐在花旁,道是老夫人闻不得坊里新制的香料,房中衣物熏染自然是花香最好;湖边则密密植着紫菱、芙蓉,亦是聘婷俏立,亭亭如盖......

武英殿花园甚小,大多种些寻常花草,旁侧花房却足有数亩,想必是宫中供花主要来源。花园所植花木多有半人之高,拨开芜杂的枝叶她一眼望见倒伏在泥土上的两株叶片呈锯齿状的小草。

“辛藜,辛藜生长在濛山山阴避水之处,这里怎么会有辛藜?”若瑾小心地扯下衣袖裹在手上,轻轻拨了拨,“三年的辛藜,能在煜都成活也算是个奇迹。”她自言自语道。她再次检视花园中所植花木,除意外发现的辛藜外,其他并无特别之处。

因她爹娘皆是医中圣手,她自幼读过的药典垒起来足足有一丈有余,兼她所识奇花异草无数,即使所学皆是治病救人的医术,也触类旁通地对各种草药的毒性颇有心得。辛藜并不能入药,却可制毒,但即使制成毒药,毒性也不强且易寻解毒之药,因此即使下毒之人亦不常用。夜半三更,她依然拥着薄被仔细思索,却想破脑壳也无所获。

这深宫内院的花园里为何会有毒草?这个问题很是困扰了她好几日。

这日辰时刚过,花园甬道边似乎有人在争执。

“这把宝刀真真切切由我昨日亲自交到洪师傅那里,晚上取回时已磨砺得锋刃雪亮,我也不知道它怎的又有锈迹了?”这是那日送她到住处的太监小印子的声音。

“你说宝刀锋刃雪亮,你自己瞧瞧这怎就是锋刃雪亮呢?这锈迹斑斑跟昨日送来时一模一样!”这是灵风的声音,他小声嘟囔:“过两日云将军回煜都,公子还想与他比试刀法呢!这可如何是好?”

“小印子,赶紧去请洪师傅来!”旁边李公公道。

半炷香功夫,洪师傅大踏步走来,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道:“没错,傅公子的宝刀我昨日足足磨了半个时辰。”他刷地抽刀出鞘,随即惊呼道:“啊?”。

“怎么?”灵风和李公公同时追问。

“昨日我明明......怎的......这......这......”洪师傅急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若瑾本就被辛藜之事搅得头疼,听闻这几人争执,心道莫不是宝刀有何古怪?她推门而出,只见洪师傅手中那柄宝刀,锋刃长约两尺,本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却锈迹斑斑,仿佛涂了一层苔藓。

灵风见是若瑾,颇为无奈地说:“若瑾,你看这该怎办是好?”

若瑾来到近旁抽出一块绢帕,用左手两指拈住刀锋,右手持帕仔细擦拭污渍,然后将帕子送到鼻尖细细闻了闻,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灵风大哥,你且将刀留在我这,明日午后你过来取吧。”

灵风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不过想是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将刀递给若瑾,期期艾艾地说:“若瑾,明日我可就来取了。

若瑾接过刀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

刀面浸染了腐草汁,腐草,据古书记载生长在九嶷山中,这几日竟是古怪之事,若瑾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腐草难得,解药却不难得,只需将芜蔓叶子在无根之水中捣碎,采撷新鲜昙花沾上浆汁细细擦拭,宝刀自会亮如新月一般。好在武英殿有个花房,花房里各种花开的齐全,前几日雨天她也存了些无根之水。此时,她抱着刀胸有成竹地回屋去了。

次日午后,灵风取刀时,见刀锋锐利,寒芒迫人,甚是欣喜。他自是对若瑾千恩万谢,说了一箩筐好话才兴冲冲地抱着宝刀跑了。

日影西斜时若瑾在井边汲水,偶尔抬头擦汗却望见一个银红色颀长身影靠在葡萄藤上,他悠闲地抱臂站立,饶有兴味地俯视着她。

“奴婢见过二公子”若瑾慌忙上前行礼。

傅昀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表情甚是冷淡,他嗓音低沉地道:“花瑾前日回府了。”

若瑾今日见是傅昀本就莫名地有几分心虚,此时听他之言只觉头皮阵阵发紧。她有些口齿不清地道:“花......花瑾......”

待还想辩解,却心头浮上几分懊恼,她此时辩解她不是花瑾,那又能自称是谁?如他穷追不舍继续追问她的来历,她又当如何圆谎。

既是无法圆谎不如一言不发,静观其变。她面色赤红,垂头不语,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碎石。

“你入相府到底有何图谋?”傅昀的脸如隆冬霜雪般寒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若瑾。

“原来他并不在意我到底是谁,他更在意的是我入相府的目的。如果我能选择,我也不愿在相府与公子相见啊!”若瑾腹诽道,心念至此也不再惊慌,她舔噬下唇稳住心神,故作惶恐答道:“奴婢家住黄河边,因三个月前洪水肆虐,冲毁了家园,奴婢无奈万死逃出,投奔远在煜都的娘舅。奴婢来到煜都才得知娘舅家早已搬走。奴婢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时遇道为相府送粮送水的车队,奴婢想着搭把手兴许能得些钱用,才紧随车队误入相府,还在后花园里偶遇花瑾,她心好才收留了我。奴婢本想住几日便离开相府,却没成想偶遇二公子,那时奴婢心中惧怕,才冒称自己是花瑾,之后又误打误撞被送进武英殿。奴婢当时实在是孤苦无依才口不择言的啊!”她说到这里,想起小丫鬟在假山下诉苦时还掉了几滴眼泪,便低头拭目。

傅昀盯着她又打量片刻才道:“既然你已是若瑾,暂且在武英殿伺候吧。”眼前这女子似忽未吐真言,但他早已派出暗探查明过她的底细,却毫无所获。不过既是晅王留用,且静观其变吧。

傅昀本是个温言善笑的少年人,此时眼含笑意道:“你既能寻到姜黄,还将我的宝刀磨砺如新,论理我也该谢你。”

她急忙回道:“女婢不敢,奴婢不敢!”

傅昀也不理睬继续说道:“在这里再不用忧愁生存,只是......”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刚落,他转身离去。

一袭银红流蝠暗纹袍迅速消失在绿油油的藤蔓间。

她无端想起,小丫鬟们常道:京城适婚女子闺中传闻,道是晅王俊逸冷肃,令人芳心暗许但自怜自伤不敢靠近;傅昀温柔多情,令人徒生爱慕之心,却也是阴晴难辨无法捉摸。她不禁暗自点头,可见传言非虚。

忽然她想起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宝刀为腐草所染,腐草无毒,但遇白磷却剧毒无比,此时观傅昀模样不像知晓“锈迹”是何物,自己堪堪脱离险境,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月上柳梢,她梳洗完毕择了本书细细研读,书中详细记载了淮南草木名录,忽然她忆起那日蓝袍人提到的朱槿多生在淮南,而煜都少见,可见地域不同,水土有异,所生花木亦是不同。辛藜生长在濛山,腐草生长在九嶷山,濛山与九嶷山却都位于九黎族所在的十万大山之中,此时都在煜都出现,这中间或有勾连,只是怎样的勾连呢?

想至此处,她更是辗转难眠,索性披衣出门,去探望那神秘的辛藜。

银色的月华如水般倾泻一地,晚风轻拂,葱茏的花木如若身披纱衣的仙子在风中摇曳生姿。荟风亭前一人长身玉立,随他视线望去,一株辛藜静静地躺在石桌上。

“晅王!”她惊愕万分,“夜半三更怕是不愿被人打扰。”她恍然一悟,蹑手蹑脚地转过身去。

“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晅王头也不回轻声斥道。

“明明是他三更半夜独自一人在此处,反而怪我鬼鬼祟祟?”她腹诽道,却不敢再退,只能疾步上前裣衽行礼。

“你如何在这里?”晅王皱眉问道。

“我进宫难道不是你的指令?”她再次腹诽,并未作答。

“你半夜三更在这里做甚?”晅王面沉如水。

原来他问的是为何半夜在此,她慌忙答道:“每逢仲夏月圆之夜辛藜都会长出一片新叶,奴婢是为探看这辛藜的长势。”

“哦?”他用一截树枝翻了翻桌上辛藜,未置可否。

忽然他拧眉问道:“适才你说什么?”一只手如铁钳一般箍紧她的手腕。

她抽口冷气强忍疼痛道:“这辛藜......它......”

“辛藜?你说它是辛藜?”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似有些颓丧。

她趁着腕上力道松弛,急忙顺势抽回右手。

疼痛渐渐消散,脑子也清明了许多。莫非这晅王不识辛藜,或是他误以为......他不是向来冷静自恃,高不可攀嘛!她揉揉手腕道:“莫不是晅王殿下以为它是别种药草?”

他眉峰紧蹙低语道:“不对,不对......”

半晌他抬头斜觑她,她半披着乌黑的发,微扬的面庞如月光般皎洁,两点星眸闪烁,眼神真挚神情认真,像一支沐雨的朱槿花。

许是今夜月色过于温柔,他的心房深处涌上一种感动,早已冷硬的心竟莫名地有几分柔软,他喑哑着嗓子问道:“你识得此物?你可识得姜黎?”

“奴婢自幼熟读药典,昔日炎帝神农氏遍尝百草,撰有《神农本草经》,其中记载:辛黎生长在濛山,姜黎亦生长在濛山,二者外形极其相似。只是辛黎生长在山阴避水之地,每年二月开花,开花时花穗鲜黄长约两寸,而姜黎生长在向阳湿热之地,虽也是二月开花,但花穗仅寸许长。”她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他并不打断只是耐心倾听,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你可知它的用途?”他静静地问。

“二者皆可练毒,只是辛黎毒性弱,姜黎毒性强,其花穗为五毒散主材......”

晅王面色有些苍白,纤长的五指抬起,拂过她的额发,停在她额前,片刻后他缓缓垂手,眸中却似黯淡了几分。

她顾盼流眄,眼前之人已然长大,再不是那个心思澄澈的孩子,只是他经历了什么竟如此心事深沉?

他拂袖转身,似乎带着一丝不甘。一片乌云遮掩月色,他的背影有几分萧索。

风中的辛藜仍在低徊起舞,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

她靠在榻上又是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她赤足跑过甬道,来到花木前,仍是一片锦绣繁华,只是昨夜依然鲜活的辛藜却消失殆尽。她瞪大眼睛四处寻觅,却仍是一无所获。

她揉揉眼睛,不确定昨夜自己是否仅是南柯一梦了。

接下来的日子,夜半三更惊醒之时,她总是情不自禁地隔着素纱窗棂向外窥探,却再不见那如月光般清俊的身姿了。

 

晅王府邸与煜皇宫相距不远,仅隔两个街区。晅王不喜热闹,平日又常常宿在武英殿,府里所用的丫鬟仆人并不多。

此时他端坐在书房里若有所思,窗下香檀木高几上静静躺着那株瘦弱的辛藜。

他一向驭下甚严,自他从北地征战归来再到封王开府,他都谨慎地考验和择取下人。现在服侍他的三个贴身太监景福,景乐,景羽都是他精心选出,景福自小便被家人送进宫中,一直在娘亲身边侍候,景乐,景羽都是他在北地收留的孤儿,他们一向对他忠心耿耿,怎会背叛他?

这株毒草是赵叔年前遣人送来的,来人只道它名唤姜藜,是荷香留下的。荷香是娘亲生前所用的丫鬟,也是唯一陪伴娘亲长大,跟随娘亲一同入宫的丫鬟,在他的记忆里亲切地如同他的姐姐一般。既是荷香所留,想来这毒草与娘亲有关,莫非与娘亲病亡有关?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渐渐平稳错乱如麻的心绪。

那年他与赵叔在普济寺后山相见,本已约好待赵叔见过亚父处理完门中事务之后,再回煜都见他。自分手之后,父皇命新任羽林卫统领的傅霆考察他的剑术,他自然不敢施展蓟门七十二式,普通的剑招拙劣的剑式令父皇大发雷霆,父皇便将他禁足在咸池宫,令傅霆每日监督他练剑。

待他剑术有成之时,却等来了赵叔遇袭的消息。赵叔遇袭后陷入昏迷,一直重伤不起。他几次飞鸽传书询问病情,亚父都回道还在昏迷之中。两年前赵叔终于苏醒过来,慢慢恢复记忆,却对自己如何遇袭,经历了怎样的凶险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被何人所伤。赵叔的右腿自此也残废了,再不能施展轻功了。

赵叔不能亲自护送毒草而来,自然不能将毒草所关联之事道于他人说。

那年孔太傅被科场舞弊案牵连,贬去瞻洲,赵叔遇袭几乎命丧黄泉。荷香更是在娘亲亡故后便跌入池塘溺水而亡......

他那时太过弱小,不足以庇护身边之人。于是他在有戎进犯之时主动请缨,只为能建功立业,强大到足以庇护身边之人。然而父皇一向孱弱,柳氏一族把持朝政,即使他现在贵为晅王,还是没有实权。莫非只有等待父皇仙去,登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他才能为母亲查明死因,全了他人子之心?

可是他本出生乡野,从不在意这富贵荣华,他在意的仅是他身边人而已。

再次望向那辛藜时,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是他亲手将它种在咸池宫花园的花木之下,那里说是个花园,实际只栽了一片寻常花木,平日也仅作武英殿与花房之间的一处屏障使用。

所以那时当他突然起意想栽下那姜藜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花园。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若还有人知晓那姜藜的存在,也许只有他近前服侍的三个太监了。而景福,他如荷香一般,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亦如父兄一般。

他唤来景福,“景福,我令你时时照拂这株药草,你可做到?”

景福有些诧异地跪在他的面前,“咱家每日都去花园浇水,殿下住在武英殿时,咱家每晚都去查探它的长势。它......它......?”似乎终于感受到晅王有几分愠怒,景福声调放低,却依然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它被人调包了。”

“啊?”景福瞪着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辛藜,一副被雷霹熟了的模样。“殿下......”他舔舔嘴唇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株药草搁在宫里那些名贵花草里极不起眼,哪怕咸池宫那寻常的花园子,里面的花木长得都比它扎眼。咱家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花草没见过,咱家不知道这是什么草。别人更是不知,再说谁会调包它呢?”

晅王不便向他解释这毒草的性能功效,只能无奈地挥挥手令他离开。

这株并不属于煜都的毒草,栽在宫里未满三个月已经枯萎了,它的花穗才是五毒散的主材,而他将它栽在煜都是永远不可能等到它开花结穗的。

想到这里他未免颓丧,当初他临时起意栽下它时便有些鬼使神差,此时想来是有些莽撞了,或者是说打草惊蛇了。

“打草惊蛇”自赵叔飞鸽传书告知他荷香还活着,他便暗自心惊,这深宫里向来不乏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只是娘亲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从不争宠不与人结仇,只是用隐忍期盼保全他的平安,难道还有人毒杀娘亲?

这段时日他在宫中暗访,但娘亲病亡已久,宫中的老宫人或已遣散出宫,或已病亡,根本查不出任何头绪。或许他该去赵叔那里一趟,去见见那个荷香。

纵使那个荷香真的还活着,她的话足以信任吗?要指证这宫里任何一位娘娘可都是需要证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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