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城，定远侯府。

林雪栀站在凉亭之中，雪一片片落在身上，化开在肩头。

这场雪，似乎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大。

大街小巷挂满了大红灯笼，今日是守岁夜。

林雪栀有些恍惚地听着远处街角热闹的喧嚣声，耳畔却回旋着昨日大夫说过的话——

“半月有余，已是强弩之末。”

掐指算来，她还有十四日。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怎么在这里？”

身穿玄袍的傅清嘉走了过来，同她并肩站在凉亭之中。

林雪栀抬手接了片雪花，喃喃道：“下雪了。”

“天冷，你别冻着。”

听着他温柔却不带一丝男女之情的嗓音，林雪栀心头涌上一抹惆怅。

她和傅清嘉是世交之家，两人青梅竹马多年，六年前一纸婚书，结为夫妻。

他们，是家人，是友人，却唯独算不上爱人。

六年来，他们相敬如宾，从未吵过闹过，亦如君子之交。

傅清嘉待人恭敬，谦谦有礼，万般都好。

唯一的缺点，大抵是……不爱她。

林雪栀将心中酸涩收敛，半晌才回应道：“你也是。”

正在此时，傅清嘉的随从金宝匆匆走来，在他耳旁低语了两句。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傅清嘉对林雪栀说道，与金宝一并离去。

林雪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新年快乐。”

……

入夜，子时。

府外的喧嚣已渐渐的淡去，空旷偌大的定远侯府却依旧冷清。

桌上的晚膳热了又热，早已凉透。

林雪栀看着屋檐上被厚雪覆盖的灯笼，神色苍白有些空洞。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推开，傅清嘉披着一身寒意进了屋。

他看了看林雪栀，又看了眼桌上的菜肴：“怎么还没睡？”

“想等你一同守岁。”

林雪栀说着，走过去接下他褪下的披风，上面陌生的胭脂香味萦绕在她鼻翼边。

她当场愣住。

傅清嘉向来是不喜胭脂俗粉气，她也习惯素净淡雅的打扮，从不用那些东西。

一时间，林雪栀的心仿佛被扎下根刺，将嘴中未尽的话咽了回去。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抬手将披风挂好，背后传来傅清嘉的声音。

“你还记得成亲那日你我之约吗？”

林雪栀动作一僵，手中的披风骤然变得千斤重。

她怎会不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她都记得。

成亲那日，他掀开她的红盖头，眼神温柔却无半点男女之情。

“日后，你我谁先遇到心仪之人，便和离。”

林雪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所以，你遇到了？”

成婚这些年，她总被梦魇惊醒，梦见傅清嘉有了心悦之人，将她抛弃。

可每次醒来，她总会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安慰。

整整六年他都不曾离开，余下岁月，他定会还在……

但直到这一刻，林雪栀才发现她错了。

她看见傅清嘉那清朗的面容，涌上一抹从未见过的情愫，随即他点了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