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谓齐鸣宴,便是舌战,也就是辩论,说服对方,或者让对方无言以对,就应了。
辩论台在中间的位置,他二人到这边的时候,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围观的学子和百姓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姚暖笙拉着季望尘的手挤了进去,“让一让啊,让一让,我们是来参赛的。”
被推开的看客听说他们是来参赛的,也不气恼,甚至让到一边,让他们进去。
在百姓看来,能参加齐鸣宴的,那可都是才子。
“承让!”台上的一位青衫学子朝着另一位蓝衫学子拱手,面色平淡,并无倨傲。
姚暖笙察觉到,站在她身边的季望尘身上一僵,遂开口问:“你认识他?”
季望尘将目光始终落在那青衫男子身上,“云染,云兄,是我的同窗好友,父亲病故那段时间,他帮我良多。”
姚暖笙看着季望尘为难的模样,便知他是不忍心上台和自己的至交好友争抢那一个得到推荐的名额。
“你是在担心,你若与他辩论,他会因此责怪你?”
季望尘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倒是大可不必。”姚暖笙道:“若他是个坦荡赤诚的君子,自不会因为你与他光明正大的竞争而责怪你,若他并非坦荡赤诚,你与他争一争又有何妨?”
季望尘深吸一口气,“倒也有理。”
姚暖笙勾了勾唇角,不知为何,她看台上与人辩论的云染,并不太顺眼,哪怕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副恭谨有礼的模样,姚暖笙还是觉得别扭,可这别扭,又没有来由。
最后,也只能归咎于:大概他长的不如她家小白兔好看吧。
云染在台上,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十几个学子都被他辩驳得哑口无言。
姚暖笙耳边,都是赞叹声,说着少年不得了,“博古通今,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之类的。
姚暖笙撇撇嘴,她倒觉得,也不过如此,对于一个身上脑子里装着图书馆的人,自然瞧不上这所谓的“博古通今”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在他那个年纪,云染确实足够扬名立万了。
云染脸不红气不喘,唇角还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还有哪位同窗愿与我探讨一二?”
姚暖笙当即招呼季望尘,“望尘,上!”
季望尘似是还有迟疑,看这情况,若是他不上,云染就赢定了,这种情况,他真的要和自己的好友兼恩人争吗?
附近围观的人听见姚暖笙的话,也纷纷劝说:“小伙子,既然来了就去试试嘛,输了也不丢人。”
姚暖笙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话呢,我家望尘能赢的!”
这边动静闹得大了一点,台上的云染都朝着这边看过来,见到季望尘时,他先是一怔,而后才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望尘,你也来了。”
季望尘朝着云染点点头,“过来看看。”
“既然来了,不如与我聊上几句?”
季望尘一愣,随后也扬起笑意,将心底的迟疑彻底驱散,是啊,云兄素来坦荡,他若不敢上台,才是对云兄的侮辱。
云染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季望尘的眼神,像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方才我们的辩题是以德报怨,对是不对,我持辩冤冤相报何时了,望尘可要换个辩题?”
云染这话,又拉了不少好感,瞧瞧这少年郎,彬彬有礼,还让对手选择辩题,这不就说明他胸有成竹嘛。
季望尘摇头,面色清冷了许多:“不必,我持辩有仇不报非君子。”
姚暖笙倒是有点意外了,这小白兔平日里冷冷清清,偶尔羞羞怯怯的,没想到骨子里竟然还有一股狠劲,不错,不错!
因着云染的理由,方才已经说过了,他二人的辩论就从季望尘开始,再由云染反驳。
“我只三问,还望云兄解惑。”
云染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一问:一人将你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成泥,此仇,你报是不报?”
云染当然要报,但他没忘记自己这是在辩论,自不会顺着季望尘的话说下去,“不念旧恶,放下,方能自在,何苦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云兄好胸襟!”季望尘不吝啬赞赏,紧随其后又问:“若一人**云兄妻女,灭云兄满门,此血海深仇,身为男人,云兄报是不报?”
“这......”云染万万没想到,季望尘竟然一开口就这么凌厉。
而季望尘也没等他的回答,反而转身为在场的百姓和学子,“试问诸位,如此血海深仇,诸位报是不报?”
方才还对云染赞不绝口的看客们瞬间哑口无言。
这仇,报是不报?
“报!”一个汉子高喊道:“谁要是敢动老子的家人,老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报仇,杀不了仇人,也要咬他一块肉下来!”
“报仇!这样的仇若是不报,那不成缩头乌龟了!”
“如此大仇,不报,不配为人子,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
群情激愤之下,方才还在思索怎么反驳季望尘的云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若是这个时候,他还敢说不报,那他岂不就成了不配为人的缩头乌龟了,到时候就算自己赢了,也要被人唾弃。
季望尘见此,唇角才稍微勾了勾,转头看向云染:“我还有第三问。”
他的声音不大,却嚷喧嚣不断的人群缓缓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台上那清瘦的少年郎身上。
“三问,夜黎国蛮夷连年派兵扰我朝边境,烧杀劫掠,边境百姓深受其苦,此国仇家恨,”他顿了一下,而后扬声道:“报是不报?”
许是他忽然抬高了声音,让看客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又或者是他的问题太过犀利,让人不敢回答。
云染的脸色已经铁青,拢在大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不用问,他都知道,自己输了。
第二个血海深仇他还能不要颜面与之辩驳。
但这个问题,他若是敢说不报,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