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彭惜雪难以相信，蒋云奚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折辱她。

轻雪飘落，冷风通过喉咙穿入心脏，冻得她整个人都发僵发木。

许久后，彭惜雪才道：“臣女，领命。”

王府内，乐声震天。

彭惜雪站在门前，不由想起五年前。

蒋云奚被封爵位时，曾拉着她手，一字一句的承诺。

“惜雪，待你我成亲之日，我会求皇兄赐凤冠霞帔，再予你十里红妆，让整个金陵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不过五年，竟已物是人非，他也另娶他人。

院内隐见人头攒动，如今摄政王府如日中天。

明明是一场荒诞至极的冥婚，而朝中官员竟无一敢阻止蒋云奚。

彭惜雪按下翻涌的情绪，缓步朝里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了站在灵枢旁的蒋云奚。

四下贴满了囍字，衬的他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既然彭长铮不能亲自到场，那彭家的罪孽便由你来赎。”

看着蒋云奚眼底的嗜血，彭惜雪寒意从脚底腾起，瞬间传遍全身。

此次出征紧急，粮草还未行。

若她惹蒋云奚不快，哪怕只缓个三五日，边境将士也足以吃尽苦头。

彭惜雪闭了闭眼，挺直的背，一点点弯下去。

“任凭王爷吩咐！”

蒋云奚嗤笑一声：“那便跪在门外为这场大婚高唱绸缪，直至礼毕！”

这话，如雷炸响在彭惜雪耳畔，有一瞬间，她眼前恍惚出现两道身影。

少女巧笑嫣然：“蒋云奚，日后成亲时，咱们让喜娘唱绸缪好不好？”

少年眉宇温柔：“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蒋云奚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怎么，你不愿？”

折辱如同利刃钻心，生生将她撕裂。

可一想到二哥冰冷的铁甲，姐姐家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在军营苦练不缀的弟弟……

彭惜雪压下眼角泪意，迎着蒋云奚冰冷的视线，一步步转身走向门外。

通！

膝盖磕在地上，寒意，痛意，从那一处直透心脏，刺的她声音都变了调。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彭惜雪唱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却不自觉定在厅内行礼的蒋云奚身上。

“一拜天地！”

彭惜雪心如刀绞，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二拜高堂！”

话落，彭惜雪再也无法继续唱下去，一口鲜血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

她面白如纸，喉间疼的仿佛有火在灼。

见此情形，有人惊呼出声：“彭姑娘……”

蒋云奚随意回头，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想要去扶彭惜雪。

可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里骤然冒出一股尖锐至极的痛意，像是要将他的头生生劈开。

蒋云奚扶额，再回神时刚刚的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到彭惜雪面前，眼里一片漠然。

“彭姑娘此举，是对本王的婚礼有意见吗？”

彭惜雪哪怕已经疼到难以言喻，却仍旧强撑着向蒋云奚叩首。

“臣女在此，恭贺王爷王妃结百年之好，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彭惜雪出王府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脚步虚浮，脸色惨白。

守在马车旁的吴明急步上前搀住她：“二姑娘，是属下无能。”

彭长铮走时，特命他留下保护彭惜雪，可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姑娘受苦。

彭惜雪摇了摇头：“此事，万不可告诉我大姐。”

吴明遵令。

两人回府后，彭惜雪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整整三天三夜，她没踏出过一步。

直到第四日清晨，彭惜雪才打开房门。

走出来那瞬，就见跟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墨画脸色憔悴。

彭惜雪轻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墨画目露迟疑，犹豫着开口：“前日摄政王带着人去了栖花苑，下令将其……拆了。”

栖花苑是皇家培育名种之地。

当年，蒋云奚从陛下手中讨了两亩地说要养花，还说只待来日与她成亲时，花团锦簇。

培育成功第一株花时。

蒋云奚高兴的带她去放纸鸢，还在其上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惜雪，他们说把这纸鸢放的越高，许愿就越灵。”

当花开到一百株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己要帮忙时却被他拦在门外。

“这花带刺，你不要碰，免得伤到，我来就行。”

一桩桩一件件，回想起来，竟如刻刀剜心。

彭惜雪眼眶酸胀，喃喃重复：“拆了……便拆了罢……”

不想话音刚落，又见墨画猛然跪下：“二姑娘，奴婢还听闻，摄政王今日去了马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彭惜雪的脑海。

下一刻，她拔腿便冲了出去。

只因马场中，还养着她最心爱的马驹，奔霄！

那是她和蒋云奚亲自在猎场挑选，亲眼看着长大的！

当时蒋云奚还说：“一匹永远也长不大的马，也就你会要了。”

“不过既然你喜欢，咱们一起养便是，马虽不行，名字得响亮，就叫‘奔霄’。”

彭惜雪顶着寒风，策马狂奔。

刚到马场门口，她便听里面传出奔霄痛苦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