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雨。
江阮撑了把伞站在路边,透明的伞面,伞骨看起来很硬但并不结实。风一吹,就断了。
不由得让她想起离开会所前经理说的话:“人呢,过刚则易折。我知道你傲气,但你家的状况摆在那里。”他最后一句的尾音里带着并不明显的轻蔑:“听话,许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可陈经理不知道。
从江家落败那天,她的骄傲就被折损了。凤凰跌落云端,也卑微犹如草芥。沦落入会所风月里,如今也仅凭这几分色相才能凑够爸爸的医药费。
江阮讥笑一声,把伞扔到一旁,淅淅沥沥的雨点便砸在身上。
马路对面是整个安城最奢华的酒店——御景豪庭。想来也讽刺,这家酒店曾经被爸爸作为周岁生日礼物送给她,就好像是一位陪她长大的长辈。如今江山易主改头换面,也不知落入了谁的手中。
而今夜,她或许就要在这里交付自己的初次。
突然一道刺眼的灯光照过来,江阮下意识捂住眼睛,疾行而过的车仍溅了她一身泥水。再睁开眼时江阮注意到那是辆黑色悍马,稳稳当当地停在她前方不远处。
车后门被人打开,江阮站在原处,看见那熟悉的男人一步步向她走来,像地狱使者一步步来勾魂。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里却迸发出剧烈的恨意。
沈、时、琛。
男人穿着一袭剪裁得体的西服,他的脸庞犹如刀凿斧刻般棱角分明,眼窝深邃,唯独那副金色眼镜仍旧挂在鼻梁上来掩饰他的暴戾。
多好看的的一副皮囊。
当年若不是她被这张皮囊蛊惑,引狼入室,江家也不至于沦落如斯。
父亲车祸成为植物人,哥哥不知所踪,母亲也惶惶不可终日。曾经江家的产业大半辗转到了这个人手里。
而他,由曾经沈家的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为安城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曾经与父亲共事的叔伯全都被他的雷霆手段折服,拱手为臣。
江阮不由得嘲讽一笑,抢先开口:“我当沈总身价今时不同往日,是要脸面的人物了。没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原来是我多想了。”
沈时琛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反而温和问道:“跟了许黎?”
江阮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许黎是谁,是那位花了大价钱买下她初次的许总。
她不意外沈时琛会知道这件事。在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她做事情尤其肆无忌惮。喜欢沈时琛,就抛开一切尊严去追。于是整个安城都知道江大小姐看上了沈家的私生子,死缠烂打。她现在处境潦草,也少不了爱嚼舌根的去通风报信。
急于摆脱他,于是江阮脸色疏离:“与你何干。”
她踩着7cm的高跟鞋,连余光都不愿分给那男人半分。正要向前走时胳膊被一只火热的手掌钳住,男人迫使她转过来与自己对视,黑色的眸子里辨不清情绪,声音却是十足十的恶劣:“江大小姐看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不敢让人恭维。”
江大小姐这个称呼,对如今的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