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接过账本时,才有了终于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恍若隔世感。
外祖父将名下的粮店交给我打理,又为我指了位老掌柜做师傅。
我好不容易得来这样的机会,夜以继日操劳起来。
终于废寝忘食算了半月,我把上下的账目摸得门清。
就连年逾六十的老掌柜都忍不住赞叹我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月色如霜,天高云阔,我吹灭烛火更衣歇息。
上一世约莫这个时候,我还在熬着眼睛做女工活补贴家用。
爹读书的银子月月要交,纸墨笔砚,书院束脩。
我几乎天不亮就要上山砍柴,成日顶着炎炎烈日在田里干活。
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都受不了的苦活累活,尽数压在我的身上。
可爹从来不会过问我的银子攒起来如何艰辛,只是冷眼骂我粗鄙不堪。
手上的血泡磨了又烂,我也曾嫉妒宋伊人的好命。
若是她,手上划破一道口子,爹娘都会紧张请来大夫。
命运二字向来不公。
记得农闲时候,我上街去卖绣帕也碰见过宋伊人。
她高声叫住我,然后面色嫌弃捂住口鼻骂我浑身穷酸气。
人人都拿我当叫花子般取乐辱骂,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
就连娘亲也对我视如无睹,只是哄着她离我远点当心得病。
那时我内心对她的最后一丝期盼都消失殆尽。
待到她们嘲笑奚落够,我才被放走。
“娘亲,姐姐真是让人恶心到反胃。”
“她哪里配和我的伊儿相提并论,不知是哪个要债鬼托生来的。”
可爹并未在意我那日为何回来的那样晚,只是对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个野丫头去哪里鬼混了,再挣不来钱我饶不了你。”
万般委屈,百般刁难,我一日也不会忘。
九月下旬,水稻成熟,我带着伙计去周边乡镇收粮。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我也在人群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宋伊人晒得黢黑,瘦弱的肩膀上扛着数十斤重麻袋,好不狼狈。
她一脸嫌恶推倒嬉闹在身侧的孩童,“滚开,少弄脏我的衣服。”
孩子的母亲也毫不示弱冲她吼道,“你个村姑装什么千金大**。”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吵吵嚷嚷闹成一团。
我望着她的脸色由凶狠变得涨红,见骂不过众人只低头咬牙切齿。
我见时机到了,递了眼色给身侧小丫鬟。
“大家别动气,咱家掌柜请各位吃西瓜解解暑。”
燥动的人群顿时轻快起来,那老嫂子冲她啐了一口就满面笑意望着我。
“这还是亲姐妹呢,瞧咱们大**多会做人。”
方才恨不得将脸埋到地下的宋伊人这才抬起头,错愕失色盯着我。
“怎么是你?”
我勾唇浅笑,故作好笑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嘲讽道,“还好是我,否则谁替你解围呀?”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声,她也如前世的我一般无地自容。
此时她与我对比得如一个山鸡一个凤凰,
凉风吹过,她的身上也熏过阵阵汗臭,我用扇子捂住口鼻阴阳怪气道,
“妹妹,你还嫌弃小孩玩闹,你自己也太……”
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牙齿咬得咯吱响,红着眼冲我尖叫道。
“你个**等着,我迟早杀了你。”
说罢抹着眼泪转身就跑了。
可不过一会,她就被爹生拉硬拽着回来。
远远就听见她不甘的嘶吼,“那个**这么羞辱我,我死也不会求她!”
“现在家里缺银子,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卖粮的农民已经走得差不多,我抬眼就看见那父女两拉扯的戏码。
爹见我后面上露出欣喜若狂,连忙压着她给我道歉。
见她不肯,爹却忽然没了好脾气,冷着声对宋伊人说,“不愿意明日就给你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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