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慕医生……”林如凡期期艾艾，试图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平常不是那么凶的。”
隔着口罩，看不清慕君安是不是笑了。
“医院里，每天都能刷新对人性的认知。林小姐很善良了。”
善良。这是真的是形容我吗？这真的是慕医生在形容我吗？一时间，林如凡分不清他如水的眼神里，是来自超越生死的淡然，还是对她真心的夸赞。
林如凡有些飘乎，又不着地了。
“刚刚感染科同事联系我，有个消化科转来的病例，应该就是你朋友吧。”
还是慕君安转移话题，化解了颇有些尴尬的气氛。
一说起病情，林如凡自如好多：“慕医生，永君刚从江城回来，会不会和江城最近流行的那个肺炎有关系？”
慕君安眼中突然闪过异样的光芒。又立即隐去。
他口吻平静：“我还没看到胸片，不好下定论。不过就算是普通流感，传染性也很强，你回家也要做好消毒，肥皂水洗手十五秒以上，才可以碰触口鼻。”
怎么慕医生明明只是科普些普通的预防，听上去都那么如沐春风？
“口罩买没？”慕君安又问。
这个林如凡会答。“永君晕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马上就去买。”
她答得如小学生一样殷勤。
慕君安的语气终于带了笑意，隔着口罩都能听出来的那种。“我们当医生的，有时候会小题大作，希望你没有被吓到。”
“没没。我是做餐饮的。我也很爱小题大作。食品安全马虎不得。”
说完，林如凡恨不得拧自己一下。以为在区政府礼堂作报告呢，说得这么有板有眼。
快向慕医生施展你的魅力好吗？
林如凡振作精神，拿出手机：“慕医生，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吧，这样可以跟您了解永君的病情。”
竟然想到如此完美的加微信理由，耶！林如凡自豪。
慕君安也很大方，掏出手机道：“那我扫你吧。”
林如凡调出二维码，将手机伸到慕君安跟前……
只听手机“叮咚”一声。
蒋永君：【凡凡，还没看到你的慕医生出现】
我去！林如凡大窘，像被烫着了一般，立刻缩回手，赶紧将对话提示点掉，脸涨得通红，紧张得不敢说话。
慕君安却像没事人一般：“加好了，麻烦你点一下通过。”
“好的好的，慕医生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林如凡落荒而逃。
当然，她逃得也很优雅。毕竟慕君安很可能在欣赏自己的背影。林如凡这件值两个月生活费的大衣，不能锦衣夜行了。
一直“行”到确定慕君安看不见的地方，林如凡立即停下脚步，按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喘息。
【要死了，刚刚永君发的消息可能被慕医生看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闺蜜们纷纷上线。
罗颖：【什么情况？】
云蓓：【凡凡，还没看到你的慕医生出现——这句？】
林如凡哭：【就这句，惨了惨了】
蒋永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会看到？】
林如凡：【偶遇，正在加微信，他扫我码呢，提示跳了出来……捂脸】
罗颖：【啧啧，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云蓓：【他什么反应？】
林如凡：【没反应。不过我缩得快，也许没看到？啊啊啊，保佑没看到】
蒋永君：【都是单身成年人，看到也没什么】
说是这么说，林如凡还是很忐忑，赶紧翻了翻慕君安的朋友圈。云淡风轻，基本都是医学动态，偶尔发一张小狗可可的萌照。
也对，慕医生工作这么忙，怎么有空发乱七八糟的。
林如凡脚步沉重地回家，连半道去药店买口罩都没轻盈得起来。回家刷了一会儿新闻，越看越觉得江城的情况好像比表面看起来要严重。又搜了一些江城不明原因肺炎的症状，其中有些症状居然和蒋永君的不谋而合。
【慕医生，我查了江城一些患者的症状，跟永君很像啊】
林如凡在慕君安的微信对话框打上一行字，想点发送时，却又犹豫了。人家是感染学领域的专家，敏感度一定比自己强多了。
再说，慕医生工作那么忙，就不要打扰他了。
于是林如凡又将已经打好的信息，又一字一字地删去。删完，鬼使神差地，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难得的没有设置三天可见。这是个坦荡的人。
虽然在医院就已经匆匆刷了一下，但毕竟没细看。林如凡再次翻他朋友圈，竟有些偷窥的罪恶感。
在医学动态里欣赏了几张可可之后，突然，林如凡发现了一张风景图片。
是慕君安在阳台上的随手拍，拍的是不远处小区花园中的秋景。让人心跳的是，在一片鲜红的枫叶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如果林如凡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白裙子的长辫子女人，正是林如凡。
慕君安拍这照片，到底是因为景，还是因为人？
正要把照片转发给闺蜜们鉴定一下，林如凡收到了一个视频请求。
是她的宝贝儿子，远在大洋彼岸求学的时文斐。
一见到儿子，林如凡立刻满脸堆笑，刚刚的沉重啊、心跳啊、忐忑啊、好奇啊，统统丢到脑后，眼里只有时文斐了。
“妈，听说国内有流行病啊，在江城。”时文斐刚起床，一边吃早饭一边跟老妈视频。
“传这么快？”林如凡意外。
时文斐笑道：“网络时代，一秒钟之内就知道地球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他长得像林如凡，秀气白净，到了国外又迷上了健身，满满的阳光味道，一笑起来，嘴角弯弯，特别有感染力。
“听说人和人不传染，不用着急。”
“不管怎样还是注意点好。永君阿姨不是在江城工作吗？你转告她，注意身体啊。”
这孩子就是温暖，对阿姨们也特别有心。
林如凡不想让他担心，没有跟他说蒋永君肺炎住院的事儿。
“知道啦。我也很注意的，今天慕医生还跟我说，最近出门要戴口罩，我下午去药店买了一百多只口罩呢，足够用了。看吧，对门住个医生，就是好。”
时文斐打趣：“老妈你是不是动心了，每回视频不是听你说对门的慕医生，就是说慕医生家的可可。等我放暑假回来，好好看看这慕医生长什么样。”
“去去去，小孩子懂个什么，寻你老***开心。”
林如凡嘴上骂着，心里却想，难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怎么是个人就看出来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