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迩累了一天,现在倒头就能睡。特别想泡个热水澡,她问女佣,她房间在哪一间,叶苍舒眼睛一睨,发话:“我让你回去了吗?”善迩一愣,回头装得娇滴滴说:“哥哥刚回来,我以为你想早点休息呢!”她把“哥哥”咬得字正腔圆,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
他幽幽看着她笑了下,“你这头发怎么弄的像只泰迪?”他这么一说,她就有点生气,自己想着又觉得很贴切就更生气,瘪着嘴不说话。
“听魏秘说你最近在图书公司工作?”
叶善迩遵从他的眼神,坐到沙发上,“恩,大半年了。”她从果盆里取了一颗葡萄,用手指一点点剥开果皮,葡萄汁滴滴答答染了满手。他瞧不惯,皱着眉:“多大人了,吃东西还那么邋遢。”她从小吃水果就不安分,永远弄的一身果渍。方阿姨周到替她把果壳果仁都去掉,一片片切好了,她反倒不爱吃,她说享受的就是要自己剥开来的感觉。他看着她剥,倒像剥着他们的回忆,她嘬着葡萄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一对弯眼明丽,仿佛十五六的样子,叶苍舒说:“给我剥一颗。”
善迩微愕了一下,马上用笑容弥补着,挑了一颗圆融饱满的葡萄,小心翼翼去了皮,送到他嘴边,他张嘴咬到嘴里,突然抓住她的手,自己也沾上腻腻的果汁。善迩心里一紧,故意做出天真的样子问:“哥哥,小夏姐姐怎么没一起回来?”
果然他瞳孔微微一缩,脸僵了一层,捏住她下巴,手上用力极大,他脸上还在笑:“别以为老头子疼你,就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善迩痛得要流泪,但她不流,至少不能在他面前流,憋在眼眶里,直愣愣看着他,拼命挤出笑:“那你干嘛还要回来?”
叶苍舒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冷冷看着她,心里积郁一团怒火。善迩回过神时,叶苍舒早不在了。一桌瓜皮糖水撒了一地。四周突然静得出奇,葡萄散落了一地,咕溜溜在转。她呆呆坐在那儿,抵不住脸上热热的烫,眼睛里一颗颗泪珠往手背上打。
她是故意惹他生气。其实她小时候很听他话。叶冠庭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全家人很少有时间能凑齐人头出去旅游玩耍。所以她的童年其实很寂寞。叶苍舒比她大好几岁,但终究是个孩子模样,她在家的时候就爱黏他,一口一个“哥哥”,他要出去玩,她就牢牢攥着他衣角要跟着去。叶苍舒起初不乐意,一个小不点,碰不得,说不得,带在身边太碍事。但后来发现她是块“免死金牌”,因为一说带着她,叶冠庭就给他一路开绿灯,上哪儿都有司机接送,哪怕闯点小灾小祸,也都大赦过关。但他过河拆桥,出门后就找个安静地方,塞根棒棒糖哄她好好等着,自己踢天弄井去了。善迩很乖,就一直等,等他回来,她手里的糖都化开了,粉嘟嘟的脸上一圈糖渍,眼睛里泛着莹莹的泪光,但瞧见他就笑,扑到他怀里喊“哥哥”。
后来,叶苍舒和李页、司徒他们几个约打篮球,他破天荒让她坐在旁边看。她穿着小花裙乖巧坐着,用手绢做小兔子。李页阻挡他传球时一个手劲儿力道偏失,那球就跟长眼睛似的,寻着叶善迩过去。只听“砰”一声,善迩脑袋被砸得狠狠往后折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大家都吓惨了,叶苍舒也懵了,呆了两秒才跑过来蹲她面前,揉着她脸,仔细查看:“砸到哪儿了?痛不痛?”善迩脸上一块污迹,擦出一点红印,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叶苍舒,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袂,“哥哥!我以后不坐这里了,你别让我走,让我跟着你吧!”眼睛里满是祈望,任他不由看了心疼。那么肉肉绵绵,粉雕玉琢一个小人儿怎么有那么大毅力这样黏着他呢!他也不是讨厌她,就是觉得小姑娘麻烦。可她一眼泪灼灼,他心肠就软了。那是他妹妹啊,他捧在怀里都怕摔了。叶苍舒摸摸她脸上伤痕,善迩被砸得很厉害,粉嫩的小脸蛋慢慢肿起来,他沉了口气,扭头去揍李页。
后来她就理所当然跟在叶苍舒身边,做他的小跟班,做他的小助理。打牌的时候她站在对家背后给她使眼色,他们打网球,她就坐一边给他们计分。她有眼力架又特别嘴甜,叶苍舒有时心情不济,发少爷脾气,李页他们不敢招惹,她撒个娇就惯用,所以叶苍舒的几个哥们没有不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