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终于被打开了,里面是更潮更暗的空间,所有家具都被盖上一层白布。叶苍舒从容走进去,仿佛对这里一切都很熟悉。善迩打量着四周,房间太黑了,她想开灯,在墙上摸到开关,来回揿了几遍都毫无反应,她汗毛竖起来,轻声叫了声“哥哥……”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到最后的尾音都不像是她自己发出的,仿佛另一种生物咬着她的声音在角落效仿。
叶苍舒已经走到床头柜,他掀开白布,露出暗色的红木家具,他拉开第一格的抽屉,瞬间有刺鼻的气息,里面有一只原木盒,他掰开金属扣打开,盒子里散躺着一些一寸照片,都是婴儿的黑白照。照片下压着三本绿色小本,他本本翻开看,看得极其认真。
善迩胆战心惊走到一只五斗橱前,学着她哥哥的样子将白布撩起来,由于长期遮蔽,家具仿佛重见天日的生命,泛着光泽。善迩拉到顶端,用力跳了一下将五斗橱彻底解放出来。五斗橱顶部靠墙是一面大镜子,刹那房间亮了一些,镜子前放着一张照片,黑白的,镶在黑色相框里。善迩吓到失语,照片里的男孩子有着浓密的头发,深邃的眼睛,微微弯着唇角冲她笑着,那是叶苍舒的脸,她震惊望了坐在床边的叶苍舒一眼,相框上绑着黑色,那分明是一张遗照。善迩不由向后趔趄了两步,踩在脚下的凉意一直直冲脑门。她听到自己在叫,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她是在心里叫,一时间她的眼睛里全是男孩的笑容,照片越来越近,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他的手好像从照片里伸出,向他抓来。善迩听到自己哮喘似的呼吸,然后眼前一黑,像和这个世界突然道别,什么也听不见了。
善迩在半昏之间听见有人在说话,再清醒一点发现不是说话,而是在骂人,是叶冠庭的声音,气势汹汹。她竭力撑开眼,从眼缝里看见叶冠庭冲着叶苍舒怒斥:“我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么?你竟然敢偷钥匙?居然还带着小善一起去那间房!”叶苍舒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身体站得挺直,他已经长得很高,一言不发用身高像在对抗着什么。叶冠庭更气,一掌重拍在他后肩,“你上去干嘛?你到底在想什么?你造的孽还不够么?”
善迩拼命睁开眼睛,刚要说话却迎来一阵气急的咳嗽。伏在床边的翁卿华立马凑过来,“小善,你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妈妈眼里似有泪光,但她顾不上,非要坐起来。叶冠庭也疾步过来,放软了语气:“别急别急,慢慢起来。爸爸在这里。”她看到叶苍舒也在看她,神情焦虑,但他站着没有动。她还没说话,突然就哭起来,然后呜咽道:“爸爸,是我的错,是我偷的钥匙,您别怪哥哥了。”叶冠庭神色微变。叶苍舒突然铿锵抢白:“谁要你假好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以后别老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受不得一点惊,真没用!”
善迩哭得更惨,翁卿华立马拿了手绢给她擦,“好了好了,善迩不哭了。我们以后不做跟屁虫。”
她别开头,去抓叶冠庭胳膊,“爸爸,真的是我偷的!”
叶苍舒冷笑:“你偷的?你知道那间房是谁的么?你干嘛要偷?撒谎也不打草稿。”
“我……”善迩一时答不上来。
叶冠庭浓眉深蹙,指着儿子,“去!给我抄家训去,抄不完今晚不许吃饭!”
晚饭的时候,叶苍舒确实没上桌,善迩休息了会儿就恢复精神。妈妈让她多喝点汤,她一点喝不下,勉强着吃了点东西。吃完饭,她跑去找方阿姨,说想吃桂花糕。方阿姨有些惊讶,她素知善迩挑食,从来也没让厨房亲自做过点什么,低头嘟囔道:“你爸爸说了不让他吃饭的。”善迩生气,“我要吃不行吗?爸爸问起来,我自然会承担责任,不怕会怪罪你身上。”善迩不喜欢方阿姨,她是妈妈的耳报神,任何风吹草动都知无不言。方阿姨不说话了,过了很久让小敏送了一碟子桂花糕到她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