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问怀表
当钟声完全消失，叶然也睁开了双眼，只觉得澄澈明亮，格外显得精神，仿佛蕴藏着夜幕星辰。
片刻时间后，他继续往蒙山下走去。
因为今天是白露，草上露水凝结，定是晴朗好天气，叶然披着晓月飘风，从蒙山上下来，朝阳还未升起，黎明已经过去。
山下大路旁，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二手桑塔纳，车身上凝结的露水，被阳光照的晶莹剔透，十分晃人眼睛，显然已经停了不短时间。
距离不远处，还有座简陋凉亭，经受风吹雨打上了年纪，给人斑驳沧桑的感觉，而在凉亭的柱子旁，还斜靠着一个人，大约一米七身高，看起来颇为正气刚毅。
这个人名叫李诞，昨晚接到叶然的电话，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却始终不见叶然出现，许是多年工作习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根根香烟被点燃，不停的吞云吐雾。
不算他手上那根，光是脚下的烟头，就已经能凑成整盒红双喜。
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悉索的脚步声，李诞停下手中动作，循声望去，只见叶然从山上蹿下来，裤脚也被露水打湿透了。
“李哥，我们走吧。”
丢下烟头踩灭，李诞用手搓了把脸，抖擞抖擞精神，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反而直接钻进桑塔纳，将汽车启动。
叶然钻进副驾驶，拍掉身上的露水，然后毫不客气的，点燃李诞的香烟，开始静静的享受着。
二手桑塔纳飞快疾驰，直往北都驰去，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逐渐艳阳高照，灼热的光芒挥洒大地，天地间披上金黄，颇显得炙热。
“你要找的人，还在倒腾那些东西，还有你那家小铺子，他也帮你经营这，至于做得什么买卖，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两年没栽了算他运气好。”
忽然，李诞打破了沉寂氛围，并拿出一块白玉玉蝉，顺手丢给叶然。
那块玉蝉长约五厘米，宽约三厘米，半个手掌大小，质地是羊脂白玉，晶莹润泽，器体扁薄，沁色斑斓。
造型上，玉蝉两眼外突，以汉八刀子法在正面磋出双翼，背面琢出腹部，线条流畅简练，做工细致精巧，堪称玉雕蝉的珍品。
接过玉蝉把玩，叶然凌空反转两圈，又掂了掂分量，不无称赞道：“西汉后期的玉蝉，差点就能以假乱真，的确是他做的东西，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只怕连我也要看走眼。”
称赞过后，叶然又问道：“还有呢？”
打转方向盘拐了个弯，李诞无奈道：“我是警察，不是私家侦探，你这个问题不该来问我。”
叶然吐出烟圈，哂然失笑道：“我是问，我要的东西呢，准备好了么？”
“什么东西？”
沉默片刻，李诞终于想起，叶然要的是什么东西，却只能发出感叹：“事情都过去五年，档案也都归档了，想重新弄出来需要时间和程序，你昨晚才给我打电话，不可能这么快！”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叶然声音很轻：“我知道，大概需要多久？”
“中秋节过后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自古以来，北都都是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的古都，被誉为锦绣北都城，是北方的文化重镇，也是仅次于京都的古玩大城。
早上九点钟，桑塔纳停靠在南宫古玩街外，这是北都众多古玩街中，最普通、最不起眼一条。
叶然在车里伸了个拦腰，准备下车：“就送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停顿了下，叶然又凑到李诞面前，舔着脸笑道：“不过嘛，你看我刚回来，资金有点紧张，能不能支援点？”
无奈的摇摇头，李诞掏出钱包数了三十张钞票，拍到叶然手中：“就这么多了，省着点花，现在做警察也不容易。”
收钱开门下车，叶然一气呵成，却又被李诞叫住：“做事别太出格了，要是你违法乱纪，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叶然关门走远，声音悠然：“放心吧，我都知道的，不会让你为难”
走进南宫古玩街，探眼望去大多相同，街道两旁是大小不一的古玩铺子，路边摊上是散落户，既有五花八门、杂七杂八的文玩，如琥珀、天珠、车佛珠等。
也有商鼎周彝、秦砖汉瓦，下到唐宋元明、青花铜器、金石字画，还有玉石瓷器和各种钱币，像个大杂货市场，嘈杂不休。
三伏天气下，买家顶着烈日，流着擦不尽的臭汗，和卖家互相扯皮侃价，卖家迎来送往，堆着笑脸说道推销，喋喋不休嘴皮子说破，却始终看的多买的少。
走在古玩街上，叶然左看右看，显得颇为悠然，却没发现值得上手的物件，他的目标很明确，要去这条古玩街最里面，找那家最小的古玩店，打那家店的老板。
忽然，叶然看见前边那个地摊上，有个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他走近地摊蹲下，拿起看中的物件仔细端详，那是一块老式怀表，直径大约五公分，表壳上浮雕着图案，图案是一只双头怪物，形状狰狞古怪，气势凶恶又透露着滑稽。
正上方十二点方位，是怀表表冠，也是给怀表上发条的地方，颇具几分古意，再按下机括打开表盖，下面是机身表盘，整个表盘都雕刻着精美花纹，中间是蓝色的星系图案，用伐琅彩做成。
机盘刻度是用罗马数字标明，时针和分针定格在中午九点三十三分，秒针还在走动，泛着金色光泽。
在四点刻度上，还有一个小圈子，那是怀表独有的计时功能，挨着圈子外面，还有两个更小的圈子，分别是万年历和三问。
万年历不必多说，能自动分辨大月、小月、星期和闰年，三问则是相当，相当于电子表的报时功能，听怀表机括弹簧的不同声音，能准确知道当下的时间，甚至可以精确到秒。
思忖片刻后，叶然决定拿下这块怀表：“老板，你这块怀表要多少钱能包？”
看见有生意上门，老板赶紧陪笑道：“兄弟好眼力啊，这可是百年前的三问怀表，稀罕着呢，只要五百就给您包上？”
叶然顿时觉得好笑，百年前的三问怀表放到今天，能不能走动不好说，但肯定价值不菲，而老板又知道表的来历，怎么可能只卖五百块？难道真有做赔本买卖的！
也就是说，老板是把叶然当成了冤大头，想狠狠宰他一刀。
叶然虽看穿了老板的伎俩，却不动声色，而是抬头仔细打量着老板，发现他目光深处隐藏着狡狯和希冀，加上他这么热情，所以叶然敢断定，他今天肯定还没包过东西。
也就是说，叶然是老板的开门生意，若这笔生意做不成，怕是今天的兆头都不太好，这是老辈儿传下来的说法，意为有“推客”的嫌疑，很不吉利。
心底有了盘算后，叶然忽然说道：“两百块钱我就要了，划算吧？”
听见叶然的话，老板顿时愣住了，还以为听错了：“兄弟你说多少？两百！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两百块钱能买来百年前的三问怀表？”
停顿了下，老板又改口道：“要不这样，看兄弟你诚心想要，我给你个最低价，480怎么样，这价钱公道吧？”
叶然笑了笑：“150块，若是不行的话，我就不要了。”
老板笑容凝固，脸上闪过愠色，语气也有些不善：“兄弟你不会是来故意消遣我的？哪有讲价越讲越低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放下，如果真想要我们就各让一步，450块钱行不”
话还没说话，叶然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虽然那块怀表很精巧，却不是非要不可，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看叶然果真要走，这下老板傻眼了，他本以为叶然只是做做样子，来增加侃价的筹码，却没想到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不想谈了。
要知道，叶然可是他今天开门的客人，如果这笔生意做不成，怕是整天都不会好兆头。
想到这里，老板登时急了：“兄弟你别急啊，咱们有事好商量，我答应你还不行嘛，就当结个善缘怎么样？”
叶然停下脚步，嘴角浮现笑容，果不出他所料，这个老板并不是行内人，而只是寻常的古董贩子而已。
因为真正的行内人，哪怕他的物件真是赝品，也会死死绷住价格，否则就是坏了规矩，而不会像老板这样，稍用点手段就妥协了。
转身回到摊位，叶然轻笑道：“那就麻烦包上吧，其实老板你也不亏啊，进货50卖出150，中间净赚100块，一天卖出十件，一个月也不少了吧？”
老板知道遇见行家了，显得有些尴尬，他在这条古玩街的时间不短了，却只是个古玩贩子，跟寻常摆地摊的没什么却别，也就挣个辛苦钱而已。
要真跟行内人比较，他是拍卖也改不来及的。
从身后翻出个锦盒，老板将怀表包上递给叶然，赔笑道：“让兄弟见笑了，我这就是小本买卖，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能包出去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奢望别的。”
叶然没有接过锦盒，而是直接拿走了那块怀表，然后掏钱付账：“那就祝老板生意红火、福星高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