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朝他微微颔首,眉间眼梢,尽是风华。
似乎跟外面传的不一样?不像个被丈夫抛弃的落魄怨妇。
祝浣溪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嘴巴抿成一条线,迟迟不肯喊出那句“阿娘”。
他不愿意称她为母亲。
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一瞬,三人僵持不下。
就在王老夫人脸露为难之色时,年轻的女人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叫我虞娘子就好。”
闻言,祝浣溪抬起头来看向她,眉尖微蹙了一下:“虞娘子。”
王老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打圆场道:“也好,也好,慢慢来吧,可能还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祝浣溪不置一词。
祝府的规矩实在繁多,拜了活着的人还要拜死去的人,光是进祠堂认祖宗十八代都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简直像参观大型陵墓。
认了祖宗,祝浣溪就是真正的祝家人了。
祝浣溪是个在哪都能混得不错的人,以前在西北的时候,跟着他爹行军打战,没有他混不熟的场子,但是来到祝府之后,面对这位陌生祖母的嘘寒问暖,委实有点无所适从。
彼刻王老太太正热情地挽着他的手,满脸慈爱。
“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告诉祖母,祖母让人去给你买。”
“我的乖孙子,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瞧瞧都瘦成啥样了。”
“以后这便是你的家,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虞娘子,当亲娘一样......”
祝浣溪:“......”
祝浣溪感觉有点无福消受给人当儿子这一“殊荣”,直到王老太太寒暄完走出房门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决定出门逛逛,熟悉一下新环境。
于是在庭院里沿路绕了好几圈,一路来来往往的家仆都对他鞠躬行礼,尊敬有加,还有人时不时好奇瞄他,祝浣溪默不作声,只心里感叹祝府还挺大。
听到有两个丫鬟在花园里窃窃私语,他慢慢放慢了脚步。
“你说如今凭空多出了个小少爷,以后祝家家业岂不是没虞娘子的份了。”
“那可不,你没瞧见老夫人对小少爷爱护得紧,哪还轮得到她一个外姓人,可怜了虞娘子这些年独守空房还付出这么多。”
“嗯,你说的有道理。”
祝浣溪听着,想起高堂之上那张面孔,不知不觉走到了另一个院里。
虞雪君正在院中训话几个犯错的下人,听到有悉悉窣窣的声音,抬起眼睑刚好撞入一道视线之中,隔着午后折射的残阳里看不清明。
是祝浣溪。
祝浣溪有些意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给这个素未相识的母亲问好,恰有仆人迈着匆匆的小碎步走来。
“虞夫人,老夫人有请。”
虞雪君便随着仆人去了,祝浣溪重新背着手闲庭信步起来,也罢,免了那些客套礼仪。
祝浣溪闲逛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才赶回来,只见虞雪君站在他房门前。
“虞娘子是在等我吗?”
“是。”
“有什么事吗?”
“你年方几何?”
“十六。”
“可有念过书?”
“念过几年,怎么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城南的书院念书,我会监督你直到完成学业。”
“可以。”
“我不是在与你商量,这个家目前我说话还算数,你既认了祝家,我说的话,你得听。”
这话听起来唬人,不过却没有半分刻薄之意。虞雪君长了一张美丽端庄的脸,说话也是波澜不惊,像一面平静的湖,让人不敢打扰。
原来是给他下达任务来了,祝浣溪望着眼前这张脸,想起下人们的话,他原以为这个虞娘子会对他尖酸刻薄,言辞犀利,没想到表现得这么平静,真能装。
给丈夫外遇的女人养儿子,这谁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