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有座学府,闻名遐迩,往来求学者络绎不绝。书院有个教书先生,颇有声望,学生都尊称他为孟夫子,世家子弟大都被送往这里读书,祝浣溪也不例外。
于是第二日,刚被领回家的祝浣溪从马车上悠哉游哉地滚下来。
他不喜念书,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也能装一装。
遣散了下人,祝浣溪左脚刚踏进学府的大门,脚底都没有踩热乎,后脚就被一个男人一把推开,来人蛮横无理地嚷嚷道:“让开,让开,都给本侯爷让路。”
此人身着淡金色锦袍,腰束白玉锦带,价值不菲,一看便是个世家公子公,脸上的神情却是傲慢无礼,祝浣溪觉得他看起来很欠揍。
见祝浣溪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便破口大骂道:“说你呢,还傻站着,当自己是门神吗,你不认识我吗,还不快给小爷让路!”
祝浣溪诚实回答道:“不认识。”
对方显然是被噎到了,气得脸涨红。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这是侯府的小侯爷乞伏颜,不好惹,快走吧。”
乞伏颜趾高气昂:“听到了吗?还不快让开。”
“哦,是吗,那我现在认识了。”祝浣溪故作惊讶道,“小侯爷真是好了不起啊,是小人眼拙。”
“算你识趣。”乞伏颜颇为满意地说道,“不过你是哪家的人,连我都不认识,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啊,今天刚来,一介散人而已。”祝浣溪漫不经心说道,他懒散惯了,不爱与人攀关系,总是怕麻烦上身。
“他是祝府那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人群中有好事的认出了祝浣溪,刚好围观了昨日祝浣溪被带回祝府。
此话一出,霎时间,周围投来了很多目光,全都聚集在祝浣溪身上,有好奇的、惊讶的、调侃的,还有,鄙夷的。
祝家的那点破事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很多妇人茶余饭后的讨论对象,大都在为虞雪君惋惜,有些人说她被丈夫抛弃可怜至极,也有人说她心机深沉贪图祝家家产。如今祝家把唯一的血脉领回来了,虞雪君岂能容忍,这下祝府有得是热闹看咯。
“你就是那个”乞伏颜指着祝浣溪正在脑海中组织措辞,上课的钟声就敲响了。
众人脸色大惊,再也顾不得谁是谁家的公子了,一群十几岁的少年纷纷往门里挤,逃命似的。
要知道,孟夫子可是出了名的严苛,迟到的后果很严重,抄书的滋味可不好受。
在钟声敲完的最后一声里,祝浣溪跟着一群学生赶到了讲堂,正找不到位置坐,一个声音响起:“祝公子,不介意的话这里可以坐。”
祝浣溪走过去,发现是那个好心提醒的书生,见对方斯文有礼便答道:“多谢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只是一介穷书生,某姓邹,名淮。”邹淮略显羞涩地说道。
“祝公子,他就是一个晦气穷光蛋想巴结你,这边来坐吧。”有人喊道。
祝家到底是名门望族,想笼络讨好的人也不少,与祝家来往好处多多。
祝浣溪很不屑于这一套,扬声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邹公子温文尔雅,比某些嘴臭的人好上千万倍。”
对方见祝浣溪并不领情还反倒被怼,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邹淮脸色微红道:“谢谢你,祝公子。”
邹淮面容清秀温和,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麻衣,布料看起来很粗糙但利落干净。
书院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尤爱攀比,非有权有势不结交,邹淮家中贫困但博学多识,在他们之中备受排挤。
祝浣溪认为邹淮要比那群富家公子哥好太多,为人真诚,性情温和,很快便和他熟络了起来。
书院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祝浣溪没事就给邹淮吹嘘他在西北的所见所闻,一日乞伏颜听到后刚开始很是不屑,最终还是抵不过少年人的好奇心,加入了祝老师的“小讲堂”。祝浣溪觉得现在的生活也不错,除了每日见到虞雪君。
祝家的家大业大,在祝浣溪没有来之前都是虞雪君在打理,可是祝浣溪来之后,除了平常在书院读书,每日虞雪君都要拉着他处理账目。
他天性好动坐不住,堆积如山的账本看得他头疼,一不留神,便昏睡了过去。
虞雪君执起手上的账本,看着眼前昏昏欲睡的人,毫不留情朝着某人的头敲打道:“这些都是这些年祝家的账本,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我已经全部看过一遍了,你今晚至少再核对一遍。祝家的产业很多,以后你除了晨省昏定,还要和我学着经营打理。”
祝浣溪表面:“姨娘说得是。”心里:一看就是祖母让她教的,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
“你知道就好,还不照做。”虞雪君依旧面无表情。
今晚的月光格外亮,如水一般涌进大门敞开的账房,洒在虞雪君的侧脸上,虞雪君本就皮肤雪白,此刻衬得她更加出水芙蓉,人如皎月。
祝浣溪愣了愣,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姨娘可曾听说过西北有一种狼,专门咬喂他食物的主人。”
“未曾听说,是什么狼?”
虞雪君真的很好奇,世上竟有此。
“当然是,白眼狼。”祝浣溪一本正经回答道。
“无聊。”
虞雪君一度无语,决定不再理会他。
祝浣溪难得看到虞雪君脸上有其他的表情,笑眯了眼继续往下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真正的狼是不会有主人的,人给的食物都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