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媒体记者们闻风而动,通通都想采访佟薇,毕竟这可是轰动全城的新闻啊,谁不想跟进呢,就连余敏也想给佟薇继续做个深度报道,说不定可以被中央台转播呢,年终奖就不用愁了,可是佟薇全都一一拒绝了。
她只是想拿一笔快钱,解决燃眉之急,也是想舆/论施压一下,500块既然已经拿到,她并不想大肆炒作。记者们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想着法地采访佟家。
佟家的房子和工厂外面这几天都聚集了不少媒体,搞得佟国良夫妇心烦意乱,只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陆文棋看见佟国良挂下电话,不由地气道:“又是哪个电视台?他们烦不烦啊,都说了不接受访问,怎么还天天打电话来!”
“不是电视台”佟国良点起一根烟,猛地吞/吐了几口,“电视台我已经拒了,是公/安/局。”
“公/安/局?公/安/局怎么也八卦了?”陆文棋随口问道。
“是佟薇改户口的事,拖不了了,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咱们今天就得去办了。”
陆文棋一听到佟薇的名字就头疼:“咱们这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还敢上电视,真以为我们舍不得她呢,算了算了,她要去乡下就让她去好了!这后头有她哭的时候!”
“嗯”佟国良沉思良久,掐灭烟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1993年7月22号这一天,佟薇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新的户口,从今以后她就是云薇了,户籍也变成了江州市保顺县启明乡胜利村,从城镇户口变成农村户口。
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小姑娘,实在是想不通,现在进城多难啊,城市户口多值钱啊,这小姑娘真的是年轻,不懂事,居然还高兴得起来。
工作人员当然不知道,这一改变对云薇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跟佟家将再也没有关系,她不用被佟氏夫妻道德绑架,不用放弃自己的人生理想,不用去嫁给那个变态,更不会被虐/待致死,这是她命运改写的开端。
同理,云砚羽也拿到了新的身份,她是佟砚羽了,是景华食品厂老板的独生女,佟家的大小姐,她再也不用穿那些廉价劣质的衣服鞋子,不用跟那些土老帽打交道,她以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是有钱人了。
佟砚羽看到云薇那刺眼的笑容,心中忍不住冷哼,‘不知疾苦的蠢蛋,等你到了乡下,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当然,她才不会表露出来,毕竟佟国良和陆文棋对云薇还有感情。
“走吧。”云薇牵起云易的胳臂,准备离开公/安/局。
路过陆文棋、佟国良身边的时候,云薇看到两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心中居然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只觉得一片平静,她上一世确实享受了他们带来的一切,但她的牺牲已经将恩情还清了。
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候。他们还对她还没那么多算计,而她也没有那么恨他们。
于是,云薇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易有些失落,因为佟砚羽自始至终没有对他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妻子季青英生病的这些年,他为了赚钱,一直在县城打零工,回家的次数不多,忽略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一直好强,现在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有这么好的条件,她应该会很幸福的,也不需要他了。
“爸,我们回家去。”云薇像是察觉到云易的失落,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好,回家。”
......
90年代的公路网并没有后来这么发达,高速公路没有普及,大多数都还是简单的水泥路面。云薇跟着云易,先从市里坐汽车到县城,这是一段还比较不错的旅程。
可是从县城到乡里就不太好走了,路面坑坑洼洼的,公共汽车也是城里淘汰的旧车,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乡里,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船才来到胜利村。
胜利村依水而建,从前就是个小渔村,家家户户都有渔船,靠打渔为生。这几年随着政策的发展,不少老百姓又搞起了养殖业。但是资金有限,规模都很小,这就造成整个村子看起来都破破烂烂、坑坑洼洼的。
云薇跟着云易下了船以后一直走,穿过村子,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停在一处年代久远的土房子前,这就是云家了,单家独户的,距离邻居家都非常远。
房子盖得挺大,但是墙壁已经斑驳,门窗歪斜,随时就要倒下的样子,但好歹收拾得很干净,
“进来吧”云易打开门锁,推开大门招呼云薇进去,他见过佟家的大房子,此刻只觉得自己家就是个贫民窟,这让他对云薇感到非常羞愧。
但是云薇看起来一点失望跟嫌弃都没有,她把房子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这座房子其实盖得很好,格局周正,四面采光,房间也很多,只是时间有点久了,也没有好好保养,所以显得很破,但只要好好装修一下,绝对会是一个非常舒适的家。
她走到一间朝向很好的屋子,屋里贴了许多港台明星的海报,书桌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录音机,以及许许多多的音乐磁带,甚至还打上了水泥地面,这是整个房子里唯一的水泥地面。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佟砚羽以前住的房间了。
“这是砚羽以前住的房间,你要是不喜欢就换一间,”云易走过来对云薇说“不过这间屋子是采光最好的,也不潮...”
“没关系,我就住这里。”云薇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当然不能跟她以前住的房间比,但确实是云家最好的一个房间。
其实从这屋里的物品来看,佟砚羽过得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差,衣柜里也摆着许多新潮的衣服,虽然质量一般、审美也实在难以理解,但可以看出来云家几乎是举全家之力在养育她。
稍作休息之后,云薇就跟着云易上山了,她要去拜祭云家的先人以及她的亲生母亲季青英。
季青英就埋在后山,两年前病重不治去世的,她的身旁就是云薇爷爷和奶奶的坟冢。
云薇听从云易的指示,烧纸、跪拜、磕头。
上一世她根本没有认云易,也没有回胜利村,更加没有祭拜过给这些与自己血缘相关的人。云薇觉得,现在自己这样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快下雨了,回去吧。”云易抬头看了看天,天上一大团乌云,被风渐渐吹了过来。
“好”云薇帮着云易收拾东西,随口问道,“就只要祭拜爷爷奶奶吗?其他祖先不用去?”
“没有别的。”云易一边走一边给云薇介绍云家的由来,原来云薇的爷爷是逃难来的,其实是胜利村的外来户,新中国建立后,才落户在这里,所以房子才会盖得那么远。
云薇心想,怪不得呢,她发现这个村里大多人都姓张,而云这个姓氏就算放眼整个江州市都是非常少的。
可是当云薇追问爷爷云桥是从哪里来的,云易却又说不出来了,只说她爷爷不爱说话,他也不知道,大概是陕西,又可能是湖北。
云薇觉得这真的很奇怪,要知道中国人是最在乎血脉传承的,一个人怎么连自己祖籍在哪里都不知道,但她没有再问,当年时局动荡,兴许她爷爷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两人在下雨之前赶回了家,吃过晚饭之后,雨停了,家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都是胜利村的村民,来看看这个云家真正的女儿。
这些人云薇一个都不认识,但她还是乖乖地按照云易的指示,一一称呼了众人,向众人问好。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35岁的人,云薇应付这些场面根本不在话下,她的大方得体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老云,你这也不亏啊,失了一个女儿,又得一个女儿。”村里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有些人已经朝云易开起了玩笑。
云易一直是好脾气的,附和着笑笑,也没多话,云薇渐渐退了出去,站在屋外看着那倒落的竹篱笆,想着这房子真的应该好好修理一下了。
“我觉得你比云砚羽漂亮多了。”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女孩子忽然凑过来跟云薇低语。
这是村长的女儿,叫做张慧,跟云薇同岁,刚才介绍过。
云薇听到她夸自己,回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这就算是搭上话了,张慧这样的小姑娘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云薇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用费心思去算计,于是两人一来一往,算是留下了非常好的初印象。
“云薇,明天乡里赶集,你去不去?”
赶集?云薇还没有赶过集呢,农村集市自古就有,一直以来都兴盛不衰,哪怕在计划经济年代,也阻挡不了老百姓对赶集的热情,如今进入90年代,国家对商品的管制放开,农村的集市再次迎来了兴盛。
云薇离开江州时,佟家的东西她一件都没有带,佟砚羽的东西她也不想用,眼下正需要买一些生活必备品呢,于是答应道:“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好啊,那你明天到我家来,就是门口有棵大树的那家,我爸开船去,你不用跟他们挤。”
那正好,村长家的船肯定坐着更舒服。云薇连忙向张慧道谢,两人约定明早七点就出发。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快八点了,村里不知道谁家在放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云薇隐隐约约听到歌曲,唱到“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哎呀,包青天要演了。”“我们先回去看电视去。”
聚在云家的村民们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叫喊着要去看电视,张慧也急了,匆匆跟云薇道别,临走前还问她:“你要不要看包青天?”
《包青天》是云薇记忆里一部非常火爆的电视剧,佟国良和陆文棋常年在外,保姆赵阿姨很喜欢看这部电视剧,云薇也扫过几眼,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除了几个主角以外,剧情早已不记得。
没想到重生一回,在这个偏僻的乡村还能见证到这部电视剧热播的盛况。
云家条件这么差,自然是没有电视机的,所以张慧才邀请云薇去她家看电视。
“不了,赶了一天的路,我想早点休息。下次吧。”云薇拒绝了张慧的邀请,与其道别。
回到屋里时,屋内只余下云易一个人,村民们全都离开了。
云易烧了热水,让云薇洗澡,云家在厢房修了一个洗澡间,当然是不可能有热水器的,就拿个桶装点热水,人蹲在外面拿个东西盛水来冲,尽管没有那么方便,但好歹有地方洗澡,所以沐浴这件事没让云薇太难受,可农村的旱厕就让云薇实在接受无能了。
云薇洗完澡出来以后跟云易说起明天赶集的事,当得知集市上有现代化蹲便池售卖以后,立刻便提出改造厕所的想法,云易自然是一口答应,约定明天就买回来,然后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躺在略微有点硬的木架子床上,云薇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刚一躺下,就觉得眼皮睁不开,然后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