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白盈珠平日里仗着白贵妃的势胡搅蛮缠,但其实她内心中最惧怕的也是这位姑母。
现在听许慧娴将姑母搬出来压她,唯恐事情传到宫中,登时就来了脾气,抄起手边还冒着白气的茶杯就泼了过去,“和我讲王法,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王法。”
锦绣楼沏茶的水从来都是滚的,许慧娴皮娇肉嫩,要是被泼上可了不得。
危急时刻,一道身影快速闪过,虽来不及将许慧娴完全挡住,好歹也接了茶水的大半,一场眼见的灾难化为乌有。
救人的是秦攸芷。
“芷儿!”高媚娘回过神儿来大喊一声,冲过去把还抱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你怎么样?烫没烫到?”
许慧娴顺势后撤一步,明亮的双眸中都是震惊。
秦攸芷反手握住高媚娘,将手心的温度传给她,“师父我没事,就是帷帽弄湿了。”
这会儿功夫,懵住的许慧娴缓过劲儿来,“多谢恩人相救。”
那杯茶着实也吓了她一跳,叫声恩人并不亏。
秦攸芷摆摆手,“无妨,我只是不想锦绣坊惹上麻烦。”
“即便如此,还是要谢谢姑娘。”人家不领情,许慧娴也没有贴上去的爱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家住哪里,待我回去后也好让家人亲自登门道谢。”
自己是未来的云王世子妃,如此说也算是很抬举她了。
家人……
“不,不必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说到麻烦,秦攸芷忽然想起白盈珠,悠悠的转过脸,“听闻白小姐出身文学世家,令尊又是当今国舅,想必白小姐在礼仪方面定能当众人之表率。”
白盈珠不知她所言为何,但奉承话谁都爱听,心下愉悦几分,嘴上依旧骄横,“不要以为你们给我父亲戴高帽,今天这事就能蒙混过关。”
别说白盈珠,在场众人也基本都是这样认为的。
说好话嘛,嘴甜的娃有奶喝,也是正常,可指着几句话就能解决争端,未免有点儿异想天开了。
不料秦攸芷却摇了摇头,“非也。”然后手心一摊也有个茶杯藏于当中,“小女只是觉得,白小姐敬茶干脆直接,想来一定是哪里学来的新规矩,小女不才,也想效仿一二。”
坊内忽然静了下来。
片刻后,围观的人群里多了几声轻笑。
何谓捧杀?这就是。
一个“敬茶”,一个“规矩”就像是压在白盈珠身上的两座大山。认了,自己就低人一等,不认,便是承认自己蛮横任性无规矩。
左右为难。
最妙的还是最后一句,效仿一二,怎么效仿?也泼人家一杯水吗?
白盈珠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围笑声越来越多,她才猛地察觉到不对劲。
再看面前的女子,虽帷帽覆面看不到表情,但白盈珠就是能感觉到她在嘲笑自己。
“你敢对我无礼?”
“哎?这话说的不对。小女因为倾慕白小姐而想向您敬茶有何不可?”秦攸芷上前一小步,“我这一杯也是刚刚沏好的,半点也不会教白小姐吃亏的。”
可不就是烫嘛,瞧那白气冒得像不要银子似的。
这架势当前白盈珠哪还敢再叫嚣,一连退了好几步,拽着丫鬟就走,“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大约是她们的举止太过仓惶,相国府的丫鬟忍不住笑出声,“色厉内荏的草包。”
许慧娴瞪了一眼,“笑翠,不可无理。”然后重新面对秦攸芷,“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多谢姑娘。”
秦攸芷欠身,“许小姐过誉了。”
“人都走了,快把杯子放下吧。”高媚娘一边挥散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抢过秦攸芷手里的茶杯,“握了那么半天,你不怕……哎?怎么是凉的?”
“因为茶杯里本来就只有冰啊。”
“嗯?”别说高媚娘,就是许慧娴也一愣,好一会儿才转惊为喜,捂着嘴笑了起来。
秦攸芷进一步解释,“近来身子不大痛快,随身带了些硝石丸。”
“姑娘真是聪慧过人,能想到用硝石制冰,冰遇热腾起的雾气看起来的确很像茶水的热气。”
许慧娴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喜欢眼前这个人了,如果她不是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没准还可以做个朋友。
于是下一刻,她便温和一笑,相邀道:“家母也有意置办新衣,奈何身体抱恙,不知可否请姑娘过府一趟?”
“既是许小姐之请,小女子怎敢不应。”
秦攸芷见计划得逞,唇角微勾,敛下眼底神色,不卑不亢地福身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