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太明白秦顾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目前孩子的问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心中仍然有一丝奇怪的预感,总觉着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是夜。
沈淳忽然听见门口有响动,她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一点点挪下床:“谁?!”没人应她,她只好再开了个门缝,露出一双清澈的眼,恰巧见一个黑影飞速蹿过她门前往楼梯口跑。
她是在医院五楼,而秦老爷子在上一层楼。
难道他们!
一时情急,她见后头没人,迅速跟上去,不出所料,那人停在秦老爷子病房前。不知道为什么,平常站满保镖的门口空荡荡。
那身影也不畏缩,一晃就进了病房。
沈淳下意识想捞手机出来给秦顾打电话,可她太着急了,压根没顾上带手机。想来想去也由不得纠结,沈淳也往病房门口挪去。
门从里面反锁了。
她拼命扯手把也扯不开,左顾右盼发现今天这层楼竟然没有一个医生护士,空荡得不正常,这伙人显然有备而来。
也不敢打草惊蛇,她正准备返回楼层拿电话,门忽然打开,她赶紧往里走。
病房很大,医疗设备齐全,秦老爷子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仪器发出滴滴声。
这太正常不过,那个黑影也不知所踪。
“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戏谑,沈淳吓得一**坐在地上,瞬时感觉肚子翻江倒海的疼。可她现在顾不得这么多,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帽子口罩,带着手套的手上拿了把刀,就这样逼近秦老爷子。
她不可能打的过那人,也不可能救谁。这是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她无比理智的选择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却没一人回应。
要下楼打电话!
她赶紧跑去楼梯间,还没来得及叫出下一声“救命”,脚下一空,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眼前一片白,什么也看不见。
只感觉下,身疼痛难忍,缓缓流出湿润粘腻的液体,擦也擦不干净。
最后的映像,停留在褚清清尖锐的一声“秦爷爷死了”。
谁死了呢。
沈淳想。
褚清清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没人告诉她。
......
“五爷,五爷,大事不好了五爷!”
另一头,深夜忙于办公的秦顾办公室门忽然被撞开,他表情难看,还没来得及训斥,一向沉稳的高助力拨开前边着急忙慌喘气费劲的人,推了推黑框眼镜,声音清晰:“五爷,医院来消息,老秦总走了。”
秦顾猛地站起来。秦爷爷是他唯一亲近的亲人,也是唯一敞开心扉的友人。虽然知道他早晚会离开,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突然。
坏消息还没完,高助理将司机吩咐好,转头道:“老秦总的死因是呼吸机被利器割破,而监控查到最后一个进他病房的——”
“是沈小姐。”
脚步蹲住,秦顾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再说一遍?”
“时间也对的上,”高助力面色不改,“褚小姐也在现场,具她所说,她从早上就在家里煲汤准备带去公司找您,后来公司没找到,就来了医院。在医院碰见您后,又因为闹了不愉快,就在医院的休息区坐了很久。”
他顶着秦顾不耐烦的眼神继续说重点:“休息区在五楼,她听见上边有响动就上去了,刚好看见老秦总房门大开,还有沈小姐落荒而逃的背影。”
褚清清?
秦顾心中百转千回,但最终不置一词,快步上车赶往医院。
一进去就有两位医生堵着,一人手上一个单子,左边那个是老爷子的死亡通知书,右边那个是沈淳的手术单,都等着家属签字。
秦顾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褚清清截断,她娇媚的脸上满是急切,额头甚至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快,阿顾哥哥,秦爷爷的遗体还在太平间放着,咱们得接他回家。”
说着推开右边那个,一手拉着左边的医生一手拽着秦顾的袖子走进电梯,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电梯门缓缓合上。
拿着沈淳手术通知单的年轻医生有些发懵,赶紧跑过去问有经验的:“洛姐,这,这怎么办,没家属签字孕妇做不了手术,再过一会儿可能不但孩子保不住她人也得出事儿啊!”
洛姐是个有眼色的,她杵了一拐子青年:“笨,你看刚才那男人的气势,哪像普通人?你去拦,能拦得住人家给住在五楼VIP区的那位老爷子办后事?说不定是去争家产呢。”
“可活人难道不比死人重要?”
“得分人。”洛姐撇撇嘴,扭头往手术室走,“我陪你去看看孕妇情况。”
青年像得了圣旨,松了口气,亦步亦趋跟在洛姐后头:“孕妇大出血,胎儿有滑胎倾向,十分钟内必须进行手术,她的数据在小刘那,小刘在手术室。”
洛姐进手术室,看着失去意识也不忘记护肚子的年轻孕妇沈淳,脸上浮现一丝怜悯,似是喃喃,似是低叹:“可怜哟。”
“你知不知道,你视如珍宝的,别人根本不屑理睬。”
......
“你亲眼看见沈淳跑出去的?”秦顾面色不善,死死盯着褚清清,混沌的大脑好歹没有失去最后的一丝判断力。褚清清一向与爷爷关系普通,哪有听见动静就往上跑的道理。
褚清清刚红着眼眶送走秦顾,听见他这声质问没下出个好歹来,稳住心神垂泪摇头:“我没看见她出病房,但我看见她跑去楼梯口了。”这本就是真话,一切都按照她所预想的进行,就算去查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秦顾深呼吸一口气,招来高助理,还没问对方就已经了如指掌的开口:“沈小姐从楼梯上跌下去了,现在在手术室,医生还在等您签字。”
褚清清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她转头看向人群中一个带着口罩的人,对方冲她点点头才安心下来:“那,那阿顾哥哥你快去签字,这儿交给我了。”
“高助理,你留下和她一起。”
秦顾到手术室外的时候青年医生还在来回踱步,脚底都快擦出火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现在还来得及保孩子呢,再不来可就完了。”
保孩子?
沈淳摔的时机太巧,这会儿看似在手术室其实孩子根本没事。
他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在青年医生满脸看见救世主的表情里,刷刷两下签完字后,咬着后槽牙吐出一句:“保住大人,但不论如何,必须把孩子拿掉。”
青年医生正准备再询问,秦顾面色几近扭曲:“听见了吗。”
“是是是。”
青年医生哪见过这阵仗,还是洛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把他拉住,点头哈腰一番把人拽进手术室。
“怎么样呀洛姐,现在能开始手术了吗?”里面的小护士们急切地问。
她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不去看她们的眼睛,只看见那手术台上无意识喊着救救孩子的年轻孕妇:“把孩子打掉。”
“什么?!”
“她的老公说,把孩子打掉。”
......
睁眼就是一片白,一时分不清是病房的天花板,还是自己没完全清醒过来,意识还算模糊,但记忆已经清晰。
她张张嘴,有些费力,但好歹是出声叫住了小护士:“......秦老爷子,怎么样了?”
小护士一下子白了小脸蛋,闭紧嘴巴不敢说。
下一秒房门猛地大开,秦顾迈着长腿进来,眼神阴翳得能滴出水来,不顾周围护士的惊呼和沈淳的虚弱,就地将她扯起来,咬着后槽牙的愤怒无人可知:“沈淳,为什么?”
他自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走眼了,明明昨天还想着给沈淳一次机会,这个孩子留下也无妨,今天她就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爷爷,害死了那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善良老人。
“啊”
沈淳只觉得下半身撕裂似的阵痛,喉咙处缝合线也有裂开的倾向,她疼得呲牙咧嘴说不出话,只剩下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诉说着不解和困惑。
又是这副表情。
秦顾只觉得身心俱疲,他一把将沈淳丢回去,不顾被褥上浸出的血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似乎是失望透顶,连一丝多余的情绪也不想留下了。
“我也希望不是你。可再也没有别的证据了,沈淳。”
“爷爷对你那么好,终究是看错了人。”连我也一样。
强大如他,亦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说完这话,秦顾收敛了目光,空气渐渐弥漫血腥味儿,沈淳看见他握拳掐手心掐出的血印子。
“我抓不到你的把柄,你做的天衣无缝,你是受害者。”他看着床上的血色蔓延,“但秦家的种,你不配生。”
“秦太太的位置,你也不配做。”
门被砸上,护士才刚反应过来,赶紧按铃把她匆匆推往手术室。
她强忍着下腹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喉口止不住溢出的血,拉着护士的袖子不让她继续推动病床:“到底怎么了?你说,你说!”
护士脸都吓白了:“这,这。”
“秦老爷子死了,监控显示你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一道娇声传来,“恰好,我一发现秦爷爷去世,你就跌下楼梯。真是天衣无缝啊,沈淳。”
沈淳泪流满面,不断摇头,她根本理不清这其中复杂关系,失血过多让她基本上无法思考,只剩下头晕眼花的迷茫。
“还好五爷英明,一眼看破了你的诡计,果断让医生把孩子打掉,否则还真能叫你得逞。”
伤口破裂,失血过多。沈淳在失去意识前只听见了这么一句,足矣叫她心碎。
无论是孩子还是秦爷爷,她仅剩的,活下去的理由和光,终究是被自己最爱的人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