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易安。”
“大侄、大侄子!大侄子你总算回来了!”
说话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却只见一道缝隙。
沈易安恭恭敬敬地垂手等待,半晌也不见那门敞开,当他疑惑地上前探看时,只见缝隙里挤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来。
沈易安还没来看清这是个啥,小腿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反射性地抽腿回来,一条一尺多长的瘦狗从门缝中被带了出来,那紧紧咬合的嘴还挂在沈易安裤腿上。
砰!红漆大门忽然关的严严实实,狗也吓了一跳,松开了口。
下一秒,沈易安就意识到这狗绝非真正意义上的狗,而是一只狂犬病发作的疯狗。
小腿殷红一片,血色让沈易安怒不可遏。
没有疫苗,狂犬病必死无疑!
沈易安索性躲也不躲,将手里的酒坛子狠狠地砸向那畜生,哗啦一声,格瓦斯撒了满地,泛着白色泡沫。
“毒、毒酒……”
不知哪个看热闹的惊恐开口。
沈易安没义务科普,趁着疯狗没反应过来,一脚猛踹过去,一下子把那畜生踹出仗把远。
这时,不知从哪跑来一只小羊羔,咩咩叫着吸引了疯狗的注意。
羊羔距离疯狗不过三五尺的距离,疯狗弓着身子狂吠、嘴角流涎,扑上去就是一顿狂咬,直到两眼猩红,满嘴血肉。
这是不忍直视的一幕,沈易安很容易就联想到自己。
已知逃跑是极不明智的,他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这四条腿的畜生,一筹莫展之际,那羊羔已经抽搐着倒下,疯狗的注意力再度被沈易安吸引了。
疯狗猩红双眼,癫狂到极致,对羊羔轻易的征服让它目空一切。
疯狗再次将目光聚焦至沈易安时,嗅着让它兴奋的血腥味,低着头一步步朝沈易安逼近。
当啷!一个木棍落在沈易安旁边。
沈易安迅速拾起木棍,刹那间疯狗也狂吠起来。
沈易安虚张声势地伸脚踹了下,疯狗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沈易安被逼到沈家院门的死角,和疯狗之间隔着那只抽搐的羊羔。
这时候院门的另一侧传来阵阵浪笑:“大侄子,明年的今日我给你多烧些纸……”
“烧尼玛的纸!”
砰!
冷不防,沈易安以棍子猛敲大门,发出的巨大声响把疯狗吓一跳,沈易安随即提着木棍,疾风般朝那疯狗抽过去。
先发制人!不,先发制狗!
头铁头铁,跟狗较量过的都不会选则狗头攻击,沈易安瞅准那疯狗最脆弱的肚子一阵狂抡打狗棍,疯狗一时无法靠近。
在连续两次轮空棍子后,沈易安和疯狗都静止下来,沈易安举着棍子在半空一动不敢动,疯狗满身血色,眼神却愈加凶狠。
这种僵持让人窒息。
明知必死无疑却还要战斗的绝望。
沈易安愤恨自己竟然要死在一个畜生口中,前世这是绝对不存在的,再怎样还有120和icu。
一个是绝望、一个是只需要战斗的癫狂!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心理较量!
“啊——”
沈易安大吼一声,再次抡起棍子,疯狗瞅准时机,纵深一跃,猛地朝沈易安的手臂而去。
沈易安顺势闪身,随后以身高优势一棍子狠狠敲在疯狗肋骨上,疯狗撞在沈家院门上。
朱色大门又添新色。
尽管嘴角流血,疯狗却一骨碌就爬起来,狂吠着又奔沈易安小腿而来。
沈易安已将棍子斜在身前做保护,疯狗毕竟智商有限,扑上来狠狠咬在棍子上,还以为对沈易安会有多大威胁。
沈易安双臂微微颤抖,疯狗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疯狂地甩着脑袋,沈易安用尽力气稳住棍子,和疯狗再次形成对峙。
僵持片刻,沈易安虚晃一下,这疯狗也随之一动,紧咬的牙关一松,沈易安迅速扭动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棍子猛地斜插进疯狗口中。
棍子有半寸粗细,不但结实拿着也很趁手。
“啊——去死吧!”沈易安用尽所有力气,嘶吼着将疯狗怼在大门角落。
力道有多大,沈易安自己也不得而知,疯狗无论怎么摇头晃脑都没能摆脱,只能痛苦地扭动身子,半盏茶的功夫,已经开始翻了白眼。
沈易安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觉力道也卸了下来,本以为疯狗已经奄奄一息,哪知它一骨碌从棍子下脱离,踉跄着跑远,留下稀稀拉拉的血迹。
沈易安差点瘫坐在地,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小腿上的殷红。
“虽然没伤到动脉……呵呵……”
沈易安苦笑。
前世为自己热爱的事业猝死,也算死得其所;这一世的精彩生活才展开,怎知刚一出新手村就死在一个畜生的口中?
不对,要说畜生,门里那些人才是真的狗!
被疯狗咬就像喝了百草枯,明知死路一条,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消失殆尽。
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冷静片刻,沈易安回忆狂犬病的传播与防治原理,作为学霸,高中生物绝对是信手拈来。
狂犬病只在发病期有传染性,被咬之后,只要在发病前注射疫苗就还有生机。
疫苗……巴斯德……生机!
这时候,周围忽然冒出几个脑袋,大人小孩都有,虽没人敢接近沈易安,但“疯狗”“恐水征”“等死”等字眼则反复传来。
沈易安定了定神,望向那紧闭的大门,握紧拳头。
给老子设鸿门宴!
谋财害命吃绝户!
以当下的规矩,沈如令去世后,沈易安就是这沈家家主,秋试放榜他中了举人,明年若进士及第,沈家就是官户。
沈令如与沈令品始终是两家,所以日后就是官户和平民的区别。
官户与平民的区别那可大了去了,不仅免徭役,在重文抑武的大宋,其地位也是远远高于平民,到那时,他二叔一脉就连走路都得看他沈易安的脸色,所以才急着吃绝户,且吃相极为难看。
自古“坏人”两字都不是刻在脑门上的。
隐居固然美好,但今日之大仇……沈易安自认打小就睚眦必报,你瞅我一眼,我就得瞅你两眼那种。
周围看热闹的人并非那么闲,有人目光停留在他鼓囊囊钱袋子的,有人目光停留在他那双半新羊皮靴上,还有盯着那身已经被撕烂下摆的斓衫打量。
当有个半大孩子试图过来顺走旁边的小羊羔时,沈易安呼地一下扑了上去,紧紧将羊羔揽在自己怀里,瞪着眼睛发出狗子护食时的呜呜声。
这么一来,周围空气瞬间凝固,不知哪个喊了声“发疯了”,围观的人瞬间撒丫子跑光了。
旁边就是口官井,三个挑水工已经咣当丢下水桶各自逃命去了,沈易安便坐下来用桶里的水冲洗伤口。
“啊——”
惨叫声让附近更加无人涉足,他瞬间浑身大汗,但为了活命,不得不咬紧牙关继续冲洗。
反反复复冲洗到筋疲力尽、伤口麻木,腿也冻得发青发紫,沈易安才扯下衣襟撕成布条,将伤口包好。
虽然小腿皮开肉绽,幸而没伤及动脉,除了已经麻木的痛再没别的感觉。歇息片刻,沈易安慢慢站起来,拄着棍子提着羊羔,一瘸一拐地沿着汴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