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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生机

寻找生机

汴河,汴梁城运输大动脉,京城与南方贸易的起点和终点,承载七成以上京城物资运输功能。

沿河有许多商家,没多久,沈易安就在金龙四大王庙旁找到一租赁车辆马匹的店家。

店老板并不知道沈易安刚发生过什么,自然也就没有忌讳,当沈易安放下两贯钱后,店老板更是匆忙从柜台后面出来。

选好一无蓬的太平车,沈易安即刻就让店家派人送他离城。

沈易安此刻心情已经跌到谷底,他咬牙忍着痛,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羊羔——他活下去最后一线希望。

这时候,一衣着破旧的孩童在马车旁上窜下跳,“疯狗”“疯狗”地喊着。

沈易安斜眼看那孩子,正是刚刚在河岸想要顺走羊羔那个,十二三岁的年纪,精瘦却很有神,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沈易安和羊羔之间急迫地切换。

沈易安还指着这羊羔子制造复活药水呢,怀抱就更紧些。

那孩子见这招对沈易安没用,索性伸手拦住马车,指着沈易安对车夫说:“你拉这人刚被疯狗咬了,等会要发疯咬你!”

“啥?”车夫吓的从车上蹦下来,怀疑地打量沈易安。

“别听小孩儿胡说,就是想跟我一起坐车,我们庄上的。”

沈易安说完,嗔怪地眼神示意这孩子上车,孩子刚迟疑了下,就被气愤的车夫一把拉过来扔到车上:“大过节的净添乱!晡时前俺还要赶回来呢!”

孩子上车后虽然盯着沈易安怀里的小羊羔,却也害怕不敢靠近;而沈易安则闭目盘算,自己下马车还有三里多山路,有个人陪着才更安全些。

“谢谢你。”沈易安先开口。

“啊?!”孩子一头雾水,僵硬着身子不由地朝后挪了挪。

“这打狗棍是你扔给我的吧?”

“哦,是,是我的。”顿了顿,孩子红着脸指着沈易安怀里的羊羔道:“这羊羔也是我的,它自己跑去的。”

说完孩子长出一口气,把头埋得更低。那棍子本来是他用来扒拉羊羔的,后来疯狗一动,就吓得他扔下棍子跑开了。

沈易安忽略孩子的窘迫,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这样啊,我能不能活可就指着这羊羔呢,反正也不能吃了,送给我吧。棍子上面刻程禧二字,是你的名字?”

被疯狗咬过还能笑得出来?孩子被沈易安的气场吓到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这人莫不是阿姊口中的“邪士”?

出城后马车就得儿得儿地跑起来,一路颠簸,半个多时辰后就抵达凌山村。

两人下车后,车夫急忙掉头回城。

沈易安提着羊羔对程禧说:“我家在山另一侧,你把我送回去,我就赔给你十只活的母鸡,会下蛋那种,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程禧目光闪烁,迟疑片刻后见沈易安也没什么威胁,便点头答应。

一只小羊羔换十只老母鸡,这交易怎么看都划算,何况那羊羔他也是顺手牵羊来的。冬至了,为给阿姊吃顿肉,他也算不得已而为之。

冬季的山林干冷干冷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相互扶持,依靠聊天分散注意力总算走完这一段。

从林中钻出来时,一片田野豁然出现在眼前。

头次进城回来,沈易安第一次从这么远的地方审视芳谷居,有种失而复得的感慨。

依山傍水,旁边还有瀑布和梨树林,是块风水宝地。

院子和离开时一样,安详至极,一切都静静地等待自己改造,包括鸡窝狗棚。

当然,从此刻起,沈易安的改造名单上又多了沈令品的名字。

揣摩沈令品的意图,沈易安只觉得脊背发凉。明明是至亲,却要落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就是要你死、我活。

坐在炕上的融融的羊皮上时,沈易安多少还有些兴奋,自己到现在都没发病,就还有机会活命,死人当活人医吧。

油灯燃起,沈易安吩咐道:“程禧,去烧些热水。”

程禧应声转头离开,没有一点不悦,一路上看似没有目的的交谈,让沈易安把这孩子看的透透的。

十三岁,饥荒年从大名府来京投奔未遂的小流浪汉,平时给人跑跑腿赚点钱,今天想打他主意又没什么狠手段,却被自己骗来这隐居之处照顾自己,总的来说还是善良的。

满满一大木桶的热水端来时,沈易安已经将伤口上的布带扯开,咬着牙忍着痛用油灯在伤口周围烫了又烫。

程禧放下水盆,低声道:“被疯狗咬自古无药可救,那条狗昨天就咬了个人,两个时辰就发疯死了。”

说着,程禧望向外面,随后转头重重叹口气道:“我帮先生梳洗吧,换上新衫,我娘说读书人到什么时候都要体面些。”

沈易安斜眼看程禧:“体面?你以为……”

程禧蹙眉讷讷道:“先生您安心地去便是,除了您许我的下蛋母鸡,别的程禧丝毫都不碰;我看这里也没别人,料理后事我也行,我双亲的后事都是我亲手料理的,但我不能给先生披麻戴孝。”

虽然自觉濒死,沈易安还是笑着摇摇头:“见过恐水征还敢用水洗的吗?我要是死了,这房子和地就归你了,你以后也不用流浪了。”

“我不是那意思……”程禧的声音更低:“真的没法救了,或早或晚,最多不过三天,我这去挖坑,先生喜欢水前还是山后?”

“挖什么坑挖坑?!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若是三天内没死,以后你就当我书童?”

程禧满眼忧郁地望向沈易安:“先生,我看得出您是好人,跟那疯狗搏斗时有勇有谋,如果能换您一命,别说书童,就算家奴我程禧都愿意。”

这话让沈易安颇为欣慰,哪知程禧又叹口气,以哄孩子的口气道:“先生,自古都是入土为安,真不挖坑吗?我有力气。”

“不挖!”沈易安又气又笑:“有力气把这小羊羔宰了,脊髓全都取出来……小心千万别伤到自己。”

“脊髓?”程禧抬头一脸疑惑。

“羊蝎子吃过没?就是这的骨头……”

沈易安准确地指出自己需要的地方。

程禧伸手扒拉下已经僵硬的羊羔,看了沈易安一眼后就提着羊羔转身离开了,满心满眼都是惋惜。

先生虽然顽强,可真的没活路了。临行能哄他开心也算善事一件,等驾鹤西去再着手料理后事也不晚。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不开眼,怎不让欺负阿姊那泼皮替先生死呢?

唉,如果先生没遇到这事,阿姊若是能嫁给先生就更好了。

再回来时,程禧一身腥膻味,整条羊脊骨在他手中,毕竟不是屠夫,剔得相当不干净。

此时沈易安已经用热水简单处理过伤口,上过些草灰后重新绑好,屋子当间的铜火盆也燃了起来。

沈易安从竹筐上拆下几只竹篾,削呈楔形后在火上烤了烤,又取出一坛梨花酒,倒出一些放在火盆上的砂锅里。

“程禧,取个锤子和两个干净盘子来。”

东西拿来,沈易安将盘子扣在砂锅上面,听梨花酒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随后,在沈易安的指导下,程禧小心翼翼地砸开羊脊骨并取出脊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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