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沈长书内心颇有触动，看着温白华笑得凄楚的脸颊，刹那无言以对。

温白华转身凝神望着城墙下的一切，眼底尽染郁郁之色：“他是我父亲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毫无预兆，她用尽此生最后一丝气力终身一跃，沈长书反应过来时，只见裙摆飘落，像是鱼尾拍打海面激起水花可是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旁边侍奉的阿重以及听到声响的侍卫们无不诧异趴在城墙上看温白华坠楼的场景，只有沈长书一步步往后退去，提着官服的衣摆急匆匆的下阶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慌乱，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个阶梯踩空，她轻呼一声却栽进了温暖的怀中。

沈长书仰起脸看到了穿着灰白长衫的温伯渊，每当她彷徨错乱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总是温伯渊，可是她害怕此番温伯渊误会是她将温白华推下城墙的，温白华毕竟双腿残废，也毕竟是是他的侄女。

她一颗狂乱的心终于静下来，从他怀中站好，用事不关己的语气淡淡的道：“温白华坠楼了。”

温伯渊眼神一顿，抬头瞧了眼高耸的城墙，又瞧了瞧沈长书苍白的神色：“如此这般对白华来说也是解脱。”

温伯渊没有质问，他一如既然的在相信她。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耳畔蓦然传来淅沥的雨声，轻寒凄恻，阿珠撑着油纸伞匆匆而来为沈长书撑着，对温伯渊行礼后对沈长书说道：“这天色渐暗，想来大雨将至，中卿身子还弱着，还是早些回府。”

“那我回去了。”

沈长书作揖告退，刚走一步已然发觉自己腿软了，若不是阿珠扶着，想必又要摔一跤。刚上马车，雨开始大滴大滴的拍打在宫道上，沈长书看见温伯渊站在雨地里远远的瞧着她，莫名的心虚陇上心头，她打下帘子，让马夫快些回去。

王中宪去御书房禀告温元玺薨死一事，原本批改折子的温元玺瞬间僵硬住了，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身旁的刘公公欲上前劝说，却被温元玺大手一挥推在地上。

“听闻五公主坠楼时，沈中卿也在。”看着温元玺满脸愤怒的模样，王中宪非但没有闭言，反倒是强自镇静继续觐言：“若不是沈中卿因为五公主纵火怀恨在心将她推下城墙，五公主那残疾之躯怎么能跳下那高耸的雕栏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沈长书刚到府邸换上干净的衣物，宫里就传来急召让她进宫面圣，沈长书自知是那些看不惯她的大臣们弹劾了她，可她明知山有虎，可不得不向虎山行啊。

沈长书刚踏入御书房，便瞧见那一众官员脸上满是正义凛然，阿重也在哭哭啼啼的，而温元玺坐在那处皱着眉头，似在想着那极遥远的往事。

“臣参见陛下。”行礼一丝不苟。

温元玺这才抬眼看向沈长书，那原本耀眼黑眸如今上面布满血丝，眼神如一道寒风似得扫过沈长书瘦弱的身躯，低沉浑厚的道：“这些大臣说，是你推白华下城墙的。”

“臣没有。”沈长书不敢抬头，语气却笃定的道。

“分明就是你怀恨在心将公主推下城墙。”阿重哭得那般伤心，止不住的给温元玺磕头：“奴婢可看得真真切切，陛下要给公主住持宫道啊。”

“胡说！”沈长书抬头看向阿重，这主仆当真是同力协契，即使是丢了性命也要将她给拉下水。

阿重压制住了喉咙里的哽咽，抽泣声渐渐低微下去，眼神中露出一抹狠意：“奴婢此言句句属实，愿意用性命担保，若有半分虚假，必下修罗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沈长书心头猛地一震，没想到阿重会发如此毒誓，再抬头看一眼温元玺，他眼底的阴郁更加浓重，那王中宪跪倒在地继续道：“五公主虽然有错在身，可她毕竟是皇室血脉，沈中卿杀害皇室血脉，可万万不能轻饶！”

“沈中卿素来猖獗放肆，如今敢杀公主，日后想必就是陛下了。 ”

“放肆！”温元玺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桌案上，这下在无人敢说话。

这千言万语的诬陷和温元玺的重怒让沈长书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几乎能感觉到亵衣汗湿了紧紧吸附在背上的黏黏的感觉。

一声“贵妃嫁到”，让沈长书绷着的神经才舒缓下来，来御书房前，她便让阿珠去请张贵妃，还好张贵妃在她被拖出去之前来了。张贵妃端着一壶香走近来，看着跪在圣前的沈长书，她神色微凝，却还是从容向温元玺行礼后，将香炉放下，给温元玺倒了杯茶水：“陛下喝些茶吧。”

温元玺自然不会佛了张贵妃的脸面，他接过喝下，闻着香炉里飘散的气息，神色一松：“这香，倒是熟稔。”

“长书还未封中卿时，虽说整日不听陛下之言，却还是偷偷对臣妾说陛下整日忙于朝政，想寻安神香送给陛下，昔时宁安皇后掌管六宫时，陛下寝宫便用此香，此香是豫国进贡而来，长书去谈和时费尽周折弄了这一些香托臣妾赠给陛下，此番送来，还算晚？”张贵妃话说得动情，很难让人不信服。

“既有此番心意，为何不亲自送给朕。”温元玺看着沈长书，原本眼中的怒火平淡了些。

“因为臣发现，此香有问题。”沈长书的头依旧死死的埋在地面上，可话诚恳之意了然于面。

“什么问题？”温元玺眉梢一扬。

“臣人微言轻，只能请太医来瞧瞧了。”

意料之外，来的是付月时，付月时打开香炉仔细问了下，皱着眉头跪倒在地：“陛下，此香虽然有安神之效，可是里面掺有大量的**麝香，可万万不能放在陛下身旁啊！”

温元玺面有愠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沈长书既然说不过这些一心想要她死的人，便推倒宁安皇后在温元玺心中的地位，若宁安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却还是心肠歹毒，残害皇家子嗣，如今温白华死了，想必温元玺也无半分怜悯。